愛與婚禮 第2頁

男人引起注目的原因極其簡單,卻也超乎想像。

他是唯一一個在沿途中始終站得筆直,挺得有如一根旗竿的人。

舍不得花半分錢在罪人身上的典獄所,給押解的差官們的是一件又一件、厚重的毛皮厚襖,而給罪犯的卻只是最基本的保暖衣袍。

灰布的縫中夾了兩層劣質棉花,根本對抗不了西伯納濕冷的氣候。每當一道寒風吹過,幾乎所有的犯人都會瑟縮雙肩,屈身把頭夾在布袍中好忍耐、度過陣陣酷痛的刺骨冰針……那種姿態是失去了尊嚴、失去了信心、失去了方向,不再對未來懷抱任何希望,顯得卑微、渺小、可悲。

可是男人並不那麼做。

他豎著雙肩、挺著身,迎接那令人膽怯的寒風。

姿態是那般的優美、端正,宛如一株在疾風驟雨里挺得理直氣壯的百合,高潔而刺目,深深震撼人心。

這一點看在同為罪犯的人眼中,是不可思議,也是敬佩;是教人妒忌,也是困惑。是什麼樣的力量在支撐著男人?為什麼他能辦得到?難道他不覺得寒風刺骨,沒有感覺到疲累嗎?

而那些以折磨罪犯為樂的差官,更是將他的這種舉止,當成是炫耀、是傲慢、是不知死活的惡劣挑釁。于是,有人時而把男人的食物弄髒,有人時而把男人睡覺的位置安排在離火堆最遠的地方。來自差官和少部分同伙的種種刁難行為,早是眾人見怪不怪的了。

久而久之,男人成了大家好奇與觀望的對象。

一小撮人以男人的姿態來鼓勵自己求生;一小撮人則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想知道男人何時會不支倒堆——最好淪落到爬不起來的地步。

陰暗的,光明的,人性的一面總是在磨難到達最高點的時候,爆發出來。

這一天,差官們明知太陽早已下山,卻依然要他們繼續趕路。

「快走!快點走!」

最靠近差官們的胖漢子,忍不住抱怨說︰「天都暗了,我們要休息!’’

「閉嘴!你們這種罪人敢討什麼休息啊?今天早上讓你們睡過了頭,現在不趕路的話,我們就無法在預定的日期抵達伊庫底木。你們誰要再敢噦唆,我就要揍人了!」差官騎在馬背上,面口猙獰地吼著。

一時間,埋怨被鎮壓了下來。

再過了幾刻後,一名瘦小的金發男子突然雙膝跪地的倒下。見狀,不留情的差官跳下馬,揮舞著鞭子就往男子背上打去。

以前這是常見的畫面,大部分的人也都冷眼旁觀,可是今天或許是疲憊累積到了最高峰,突然間,壯漢吼叫’了一聲,由後頭撲上差官的背

混戰展開。

部分人趁亂搶走差官腰上的鑰匙,解開了手銬。其中有一人不只解開自己的手銬,還順便解開了男人的手銬,並說︰「快逃吧!」

男人一怔。

「快走,伊凡‧愛‧奧古史埋!你不想死的話,就走!」

在這最且一句話的催促下,男人緩慢地移動腳步,一步又一步,最後,奮力地奔向自由——

第一章

人在遭受重大的打擊之後,沒有不變的。

有些人的形貌會改變,丑或美。

有些人的形貌雖然不變,然而內在儼然不同,再也——不、一、樣、了。

小牛皮靴的鞋跟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敲擊出清脆的響聲,由遠而近,緩而疾。當它消失的瞬間,取代的是「砰」地重響,應聲開啟一道厚重的雕花木扉。

「啊……陰嗯……」

原本被禁閉在門內的申吟高喘,全泄了底。

放蕩交纏的肢體,並沒有因為門被打開而有所停頓。

靠坐在鋪滿枕頭海的華麗大床上的男人,一頭璀璨的金色卷發蓬亂未整。他的臉龐俊美,下顎卻布滿未經修整的胡髭。他的全身彌漫著浪蕩以及自我放逐般的墮落氣息,特別是那雙混沌的綠眸,仿佛飄蕩在哪個虛空中,鎖不住點。

男人果裎的寬闊胸膛橫豎著幾道紅指痕,下半身覆蓋著一條薄薄的絲質床單,掩飾住底下的活春光,可激烈起伏的動作卻讓它的效果大打折扣。

這時跨坐在男人胯間的棕發人兒,以五指扣住了男人肩脖交界的硬肉,一邊大力地晃動自己的細腰,一邊仰頭高喊著。「不……不行了……啊嗯……不要啊……」

站在門邊的牛皮靴跟主人,極不耐煩地以手上的信箋拍打門板︰「既然不行了,就快點從那該死的家伙腿上滾下來!夾得死緊,還喊什麼不要?我告訴你,小于,那根玩意兒多得是替代晶,去找根黃瓜就能解決你的困擾。我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我的困擾是有關那家伙脖子上掛的那顆腦袋,問題比你大多了!」

再遲鈍也不可能沒發現到,門外有了「不速之客」的光顧。

棕發的年輕人停下起落搖動的身軀,一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問︰「那……那個人是誰啊?」

此刻床上的男人以蘇醒的慵懶眼神,瞟瞟門邊,接著往年輕人的頰上一親,說︰「早上的運動時間結束了,甜心。咱們下次再續。」

「噯?為什麼?多一個人我也無妨啊!」

這回輪到門口方向那有魄力的紫瞳之主開口了。他先在發年輕人身上覽遍一圈,繼而以清朗的聲音說︰「你很親切嘛,‘甜心’。遺憾的是,我和床上那頭野獸的格調不一樣,挑食得很。一是長相不夠俊俏,或不夠粗獷的;二是身材不夠可口,或那玩意兒太短小的;三是個性太婆婆媽媽,或是太花痴的,都會讓我食不下咽。」

「你這人太沒禮貌了吧!」年輕人惱怒地瞪著闖入者。

把雙手交叉盤在胸前,好整以暇地,一身貴族裝扮、銀發、紫瞳的青年翩然笑道︰「這世上值得我以大禮相待的,恐怕得先擁有顯赫如國王陛下的頭餃,你是嗎?」

「我——」

揮揮手,根本不等年輕人搬出能抗衡的武器,貴族青年說︰「勸你別再自討沒趣了,‘甜心’不會是我的敵手。渥夫,你打哪兒找來這樣的蠢小子?鳥不生蛋的鄉下嗎?居然連‘見好就收’、‘好聚好散’、‘叫你走就別羅嗦’這些語都不懂。」

被詰問的男人撂高眉頭,不置可否地一聳肩。

已被人羞辱到這種程度,男人卻不幫自己說句話,年輕人也曉得這意味著什麼——一—該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年轉入忿忿地由床上躍下,撿起地上的衣物,往門口移去,臨走前回過頭瞪擰床上的男人說︰「我們沒有下次了,爵爺!你找別人去做你的‘甜心’吧!混帳!」

讓開一條路給他,銀發男子拍拍手說︰「恭喜,我保證這是你此生最聰明的抉擇。」

「哼!」氣呼呼的年輕人頭電不回地走了。

場子清理完中,那接下來……

把寢室門——關,踏進屋內的銀發男子,將手中捏成一團的箋紙對著那張大床拋過去。「告訴我,是我眼花了還是你瘋了?這是什麼玩意兒?」

劃出個完美半弧,「咚」地落在床單上的紙團,沒受到半點理睬。

搔了搔那頭金燦燦的發,被揮之不去的頹廢所束縛的男人,取餅床

畔銀盤里擺放的細煙絲,以熟練的手法俐落地卷進紙中,正要點燃它之

際,卻唰地被銀發男子搶走。

揪著煙,一把捏扁,銀發男子咬牙道︰「渥夫‧拉沃爾‧布里司基!你

不要用那張媲美死人的臭臉敷衍我!今天不問出個水落石出,我絕不會

放過你的!」

綠眸一掀,與銀發男子的紫瞳在空中迸出火花。

「你變了,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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