煬劍 第11頁

「請叫我水寧就可以了,賢哥哥。」其他人都喊他阿賢,可水寧覺得畢竟長幼有序,這麼叫不妥,便主動添上哥哥兩字。「我是會鑄劍,不過還算不上是頂級的師傅。」

「你別太忒謙,我都听子喬說了,你鑄出的魂劍是一極品。我真想瞧瞧,不曉得你有沒有帶在身邊?」

水寧搖頭。「很遺憾,我鑄的劍在——」

「啊!不行、不行,你們誰都不許跟我搶!」從中間插話的子喬,揚聲大喊。「我已經決定了,要讓水兒替我打造一把魂劍,我要排第一,阿賢你少打她的主意!」

什麼?水寧張大嘴。她何時說過要為別人鑄劍來著?這人怎麼擅作主張?

「你嚷嚷個什麼勁?我只說想看看而已,又沒要和你搶。」

「水兒會鑄劍啊?」主位上的金彌天也挑此刻湊上一腳。「這可真稀罕了,如果她的功夫真有你說的那麼好,那可是我們的一大助力。好,我明天便吩咐泥水匠師來建造一座專給水兒使用的煉鐵爐。以後就有勞你了,水兒。」

這會兒進退兩難的水寧,終于相信商子喬與金彌天是父子了。這兩人還真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說話全不給別人留余地。

「頭一把劍是我的吶。」商子喬咧著嘴,沖她一笑。

水寧牙一咬,冷硬地道︰「我是不會為你鑄劍的!」

「哦?為什麼?」

這個明知故問的——把罵人的話吞回喉嚨里,水寧瞪著他。「我只為哥哥鑄劍,我鑄的劍也是給哥哥專用的,沒有為什麼!」

「靖雲,你什麼時候開始使劍了?」況賢聞言,立刻轉頭問著。「難道你已經克服了面對鬼卒時會手腳無力的弱點,可以戰斗了?」

水寧如遭雷擊,她愣愣地看向靖雲。

靖雲回看她的目光里有著愧疚、難堪與困窘。「水兒,我一直想告訴你……」

「哥,你……不能使劍嗎?」

啊扁掠影乍現,水寧回憶起當哥哥看到自己所鑄的劍時,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村內遭受攻擊時,他那一聲「我不用」的回答……

「我沒有辦法成為斬妖客,因為——」

「我不要听!」

霍地起身,水寧不想當眾出糗,她沒有辦法接受這種殘酷的事實。這一年多來,自己夜以繼日地煉劍為的是什麼?如今一切都如同泡沫般化為烏有。她掩著臉,往外奔去。

「我說錯話了嗎?」況賢蹙著眉,看著四周形同凍結的空氣。

「沒有,你沒說錯什麼,只是時機不對。」子喬搔了搔臉頰。「靖雲哥,你怎麼還不去追?去告訴她,這也不是你能預料得到的。」

靖雲沉默地搖頭。他辜負妹妹的這片心意,是無法改寫的事實,再怎麼解釋也補償不了水寧的心意。

「真是,兩人一樣死心眼。好吧,我去追。」子喬自告奮勇不為別的,他覺得自己也有連帶責任,誰叫這話題是他先帶起的。

☆☆☆

受傷的動物會回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窩。子喬沒花多久時間便找到水寧的蹤影。他猜得沒錯,在這陌生的環境中,她會徘徊在最接近故鄉景色的地方——蹲在園子里人造溪邊的她,正悄悄地拭淚。

「我可以打擾一下嗎?」

「滾開!」

子喬苦笑著,也跟她一起蹲下。「好像是第二回了,這樣跑來找你。」

「你走開!」她鼻音濃重,就是不肯抬頭。

「靖雲哥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你,他也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你應該能諒解才是啊!」

水寧知道,她全懂的。不能成為斬妖客並非哥哥的錯,可是突然得知這樣的消息,要她拿心中無處可發泄的沮喪與失望怎麼辦?她……她……往後還能為哥哥做什麼?她這趟跟哥哥來到金華,為的又是什麼?她豈不成了哥哥的拖油瓶?

不惜破壞村中禁忌,罔顧自己明明是女兒身還打鐵鑄劍,如今這就是天老爺給她的嚴厲懲罰嗎?這懲罰殘酷得教她難以承受啊!

「還是說,你歧視不能使劍的靖雲哥?」

抬起一雙通紅的眼,水寧怒道︰「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會——」

「但你現在擺著臉色,分明有責備靖雲哥的意思。不說我有沒有誤會,我猜靖雲哥也一樣為此而難過自責。你鑄劍是為了令靖雲哥難過而做的嗎?」

她臉色一僵,囁嚅地問道︰「靖雲哥在難過?」

「你那樣頭也不回地跑出去,連給他解釋的機會都沒,他不難過才怪呢!靖雲哥是老實人,什麼事都往心里去,你方才的反應可是嚴重地刺傷他嘍!」子喬伸出一指戮戮她的臉頰。「吶,消消火,冷靜下來沒?」

沒料到他會有這舉動的水寧,捂著臉頰。「你、你干什麼?」

「抱歉,因為看起來軟軟紅紅的,好像很有彈性的樣子,所以忍不住就——」他吐吐舌。「你別一副我侵犯了你的模樣嘛!」

「這……這不是侵犯是什麼?男……男女……」

「我知道,授受不親。可是,反正在你眼中根本沒把我當‘男人’看吧?」一語道破她心思的子喬,賴皮地一笑道。

「這和那是兩回事!」真是個強詞奪理的家伙!

「噢?這麼說來你願意把我當成‘男人’對待嘍?真是光榮啊!」見她稍微恢復元氣,和往常一樣凶巴巴地怒吼,子喬知道她已經沒事了。

翻個白眼,水寧拍拍起身。

「你要回去找靖雲哥嗎?」子喬一伸腰,仰躺在草地上,由下而上地望著她。

尷尬地微紅著臉,水寧在原地佇立片刻,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我……謝謝你……點醒了我。」

「不客氣。」他就喜歡他們兄妹性格上的一致處——兩人都是率直的性子,知道錯了,絕不會盲目堅持自己是對的。

水寧瞟了瞟他,以為他又在取笑自己。

他唇角的確有抹若隱若現的笑意,但勾了她心神的卻是浮現在他黑溜眼瞳中的莫名光愫。那是雙什麼眼啊?看得教人意亂心慌,溺進了那兩瞳暖暖黑池中。

當水寧意識到自己心兒忽地騷動時,連忙掉開頭。「這回就算我欠你,可我還是一樣討厭你,不會為你鑄劍的。」

「那麼將來你都不打算再鑄劍了嗎?」子喬一肘撐著腦袋,對著她正要離開的背影問道。「不為哥哥以外的人鑄劍,所以也要把自己辛苦學得的一切全都封印起來?」

水寧沒想得這麼深遠,她鑄劍是為了哥哥,如今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商子喬的疑問,連她自己也沒有答案。

☆☆☆

「原來你喜歡那丫頭啊!」

水寧走後,金彌天微笑地從漆黑的園林跨出現身。

「如果你這老色鬼想對她下手,我會拔光你身上所有的毛,讓天下的女人都不再想靠近你!」子喬冷哼道。

「我對父子共享一名女子也沒多大的興趣,放心吧,我不跟你搶就是。封水寧可愛是可愛,不過我偏好艷麗一點的型,她嬌小有余,豐滿不足啊!」金彌天對子喬一眨眼。「吶,要不要為父傳授你幾招秘技,好竊取佳人芳心?」

「老色鬼,你確定沒說錯?你那些招數應該是如何竊取人家的身子吧!」子喬嘲諷地說。

「為父的並非要替自己辯解,你口口聲聲老色鬼我也都忍耐下來了,現在也不差你這點誤會。可是子喬啊……我捫心自問,對待所有把自己後半輩子交給我的女人們,我絕不曾虧待過她們喔!」

「噢?那我娘肯定是其中最倒霉的一個,因為我並沒見你曾為她付出過什麼。一夜之歡過後,就把她給忘得一干二淨,讓她在鄉下地方受盡白眼與欺負,未婚又大月復便便,走到哪兒就被人指指點點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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