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刀漢 第8頁

「岑瀚海!你、你躲在水中裝什麼死啊!」

「這……冤……冤枉啊!韓姑娘,小生不過是覺得這冰涼的溪水宜人至極,舍不得離開而已,完全沒有意思要讓妳以為我溺水,害妳哭個半死的企圖。再說,比起姑娘家梨花帶雨的模樣,我還比較喜歡姑娘家的酒窩笑笑呢!」

「哼!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的說詞嗎?」一抹去眼角的淚水,無月滿月復怒氣無處發,直跳腳說︰「還我、還我!把我剛剛替你哭的眼淚全還給我!」

苦惱地搔搔頭,他歉笑著。「我可沒轍了,在下可沒听過歸還眼淚的法子,這麼著……妳打我兩拳,消消氣吧?」

「隔這麼遠,你叫我打啥呀?」

「是、是,我這就上來讓您打。」振起一雙有勁的臂膀,泅劃著,三兩下,他回到岸邊,渾身濕答答的程度和她有得拚,站在她面前低下頭,屈就她的身高說︰

「來,請打吧!」

無月的手是抬了起來,但在踫觸到他的臉頰前,她卻是撩起男子濕得一塌糊涂的黑發說︰「還是快去把頭發弄干吧!本來就虛弱的身子,哪經得起泡冷水又吹風的?傻子才會待在水中那麼久!」

訝異她和口吻截然不同的溫柔舉止,瀚海扣住她同樣冰冷的小手說︰「妳不生我的氣了?」

「氣啊!」一個白眼送給他,把手抽了回來,悻悻然的無月扁著嘴說。「氣歸氣,可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受風寒,所以本姑娘不與你計較就是。」

「那可真是……哈啾……謝啦!」

「看吧,才說呢,果然會覺得冷了吧?」無月把他推到岸邊的樹下說。「你快把身上的濕衣月兌下,裹上毛毯,我去找些柴薪來燒。」

轉身,她急忙張羅去了。

「妳等等,韓姑娘……」叫喊著,瀚海想追過去,偏偏她在陸地上靈活得有如狡免,三兩下便不見身影。「竟然就這樣走了?嘖,還真是急性子。」

見她消失在林子里,瀚海的手提掛著屬于她的包袱,還來不及告訴她,裹毛毯也沒用,誰讓這毛毯與包袱同遭水難啊!

「算了,反正總有辦法可想的。」頻頻哆嗦著,決定先把身上的濕衣月兌下來,瀚海再次打了個大噴嚏。

帶著干柴回到岸邊的無月,發現男人再度上演失蹤記,空蕩蕩的岸邊留著她的包袱。這次無月學乖了,她懶得發怒,雙手插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地說︰「岑瀚海,我不要再和你玩你藏我找的游戲了,快點出來。」

「我沒躲啊!」聲音從後方的巨石陰暗處傳來。

「那你干麼不出來?」

「我怕我出來,妳會更生氣!

這是什麼意思?無月一翻白眼,兩手掌心向上攤。「這實在很荒謬!!麻煩你出來,行嗎?」

「這……好吧……應韓姑娘所請,小生這就出來嘍!」

陰暗處現身的鬼祟影子,一站到月光下,赤果而毫無遮掩的,他光身暴露在無面前時,她登時尖叫。「你、你為什麼一絲不掛啊?」

適時地打個噴嚏,揉著微紅的鼻子,瀚海微笑說︰「妳說錯了,韓姑娘,我掛了片樹葉在身上,怎會是一‘絲’不掛呢?」

是、是這麼說沒錯,但……那該死的樹葉根本就遠不住他的「全部」好嗎?她在村子里時見多了光著到處亂跑的小表,也不是沒看過打著赤膊的莊稼漢,照理說,她沒啥好大驚小敝的才是。可是,那和眼前的「果男」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你、你干麼不裹毯子?」害她看上、看下就是不敢再去看他。

「姑娘,講講理,那條濕透的毯子裹了也沒用吧?」

「那、那你躲回岩石後頭去……等、等我把火生起來後,你再……再出來。」

結結巴巴的舌頭差點和牙齒打架,無月努力想甩去「那一眼」的震撼,可惜自己那一眼看得太仔細,他的體格由上到下都翔實地烙印在腦海中。

撇開「羞愧」兩字,平心論述的話,無月不得不承認岑瀚海結實的身材、剽悍的筋肉與平坦、無贅肉的腿、月復,遠遠超出她對于男子體格之美的認知。她以前從——沒想過,男人的身體曲線也能套用「美」這種字眼。

「妳還真難伺候呢!」嘆息著,他也學她插腰說。「這麼吧!我有更好的主意,妳回岩石後頭去把身上的濕衣月兌下,輪我為妳燒柴。反正我被看到也不會少塊肉,可是妳就不同了。」

「我、我沒關系,就算穿著……」

「去月兌下!」他沒二話好商量地說。「要不然就由小生替您服務,幫您月兌了。」

唔地扁起嘴,雖然知道他不可能付諸行動,無月還是想盡量避免再與他有過多接觸的機會,乖乖地躲到岩石後方。

「把月兌下的衣服扔到這邊來,我幫妳曬在樹枝上。」算準她或許會假裝月兌衣,他故意嚷著。

無月懷疑他背上該不會也生了雙眼楮吧!不情不願的,她把衣袍一件件拋出去,也學他摘了幾片樹葉,暫時蔽身。

「這些真是全部了嗎?妳沒暗藏一件起來?」

她干麼要在大半夜,和一名男子爭論自己身上穿多少衣服啊?好,沒錯,她是留了件褻衣在手上,因為她再丟臉也不會在沒成親前,就讓男人家看光她全部的「底細」。

「你好唆,去燒你的柴啦!

旁人听起來,這簡直就像是對恩愛夫妻般的吵嘴,一點兒也不像是才相逢三天的男女該有的對話。

不久之後,在岸邊生起的火堆,總算驅離部分寒意。岑瀚海極有君子之風地背著火堆,坐在朝向水的那一方,好讓無月能不尷尬地離開岩石,一起烤烤火。這個時候,沒有蛙鳴、鳥啼,萬籟俱寂,暖暖的火烘得人軟酥,而帶點寒意的風又將它中和得恰到好處。

想想這兩年來,她久未有過如此平靜的心情了。

「明天,應該就能走出這座山林了吧。」他率先開口。

無月望著他的背影。「你……是打哪兒來的?」

終于,還是忍不住地問了。明知不該問的,問了又能如何呢?可她卻還是不禁——想知道更多關于他的點滴。

「我?」他笑笑。「妳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踫了根軟釘子,她不以為意。他不想說,又何苦強人所難。「石城,一個小地方,你大概沒听過吧!」

「石城啊?听過,有段距離呢!我記得那是座全城以石頭搭造的城鎮,是不是?」

「你知道?」天下成千上百的小城鎮,沒听過石城的人多不可數,想不到他竟如此博學多聞。

「浪跡天涯時曾經路過而已。」

喔地應一聲,無月跟著說︰「但我現在已經不住在石城了,我這兩年都待在金華城。我想你該听過,華城的金都府彌天大人的名號。他重金禮聘許多技藝高超的人到城內,封他們為斬妖客,專門對付妖姬手下的鬼卒。我便是慕名到那兒去,自願加入他們行列的人。」

自己的告白,是否讓岑瀚海吃了一驚?無奈此刻她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

其實,有個念頭盤據了她腦中三天,總覺得「可能性不小」,現在是唯一能嘗試的機會,要不然等天色一亮,她也沒機會開口了。

背對她的男子,撿起腳邊的小石塊投向溪水,彈起幾個小水漂兒。「……做斬妖客听說很辛苦,妳一個姑娘家為什麼要自找苦吃呢?」

「有那麼奇怪嗎?這世上很多人都有這志願啊!我的理由和其它人並無多大不同,他們殺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也因此和鬼卒勢不兩立。如果再放任那些鬼卒們恣意橫行,這天下就沒救了。為了自己,也為了眾生,我想熱血的年輕人都會挺身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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