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刀漢 第10頁

最後,無月找到的結論是——錯在她自己。

她不該對他動了心、用了情,她忘記曾經許諾阿莫的誓言,她只因男人的溫柔與幽默便忘卻自己該做的事、該復的仇,她把丑陋的渴望放在首位,把女人的軟弱放在前面,才會想把兩年多來伴隨自己的孤獨給忘了。

我該感謝岑瀚海,他既沒乘人之危地佔了我的便宜,還提醒了我,我所遺忘的重要「任務」。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讓我能再次走回我應有的道路。

要以這次的事為戒,引以為鑒!

我不可再重蹈覆轍,再被其它的男人所迷惑了。

阿莫,原諒我一時的迷失,我不會再犯了,我保證。

無月一進入金華城門,便遇見了熟人。

「喲,阿……妳、妳是阿月對吧?姓韓名無月的那個阿月?」女圭女圭臉的伙伴田齊,嘴巴張大到快月兌臼的程度說道。

「好久不見,田哥,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跟著反射性地點頭,接著又猛烈搖頭的田齊繼續嚷著。「妳的返鄉之旅發生什麼事啦?為什麼出門前是好好的一個大美人兒,現在卻成了副不男不女的怪模樣啊?」

嫣然一笑,模模自己變短的發,無月含蓄地說︰「沒什麼,這是我給自己的一種激勵。完成心願殺死妖姬前,我都要保持這副模樣。」

「……妳所謂的激勵,還真夠激烈的。尋常女子會舍得一犁掉自己那頭長發嗎?阿月,妳都不會舍不得呀?」

「不會。這樣子挺涼快、挺好的。」

煥然一新的決心寫在她的鵝蛋小臉上,也映在那雙漆黑的大眼中。為了不忘記自己曾犯下的錯,她在路上已經將自己的長發以小刀剪下,並舍棄所有繽紛的衣裳,只留下縞素的白袍與黑褲,宛如眉清目秀的少年。

專心盯著她的臉,細細審視片刻,田齊還是有點兒擔心,總覺得無月表面上的開懷里,還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心事。

日子也過得真快,無月來到金華城都兩年了。

田齊還記得,當初她哭哭啼啼地跪在金彌天大人面前,懇求他務必要收留她在城內,訓練她成為一名專門對付鬼卒的斬妖客……

「拜托您,金大人!我無論如何都想做一名斬妖客,求求您!」

向來抵擋不住女人淚水的金彌天,困擾地抬起頭,看著站在身邊的況賢,問道︰「呃,你的意見呢,阿賢?就讓這位姑娘加入?」

「不行。」刀子口豆腐心出了名的美青年,擰著兩道細眉,唇紅齒白的嘴無情地說︰「我們需要的是可以立刻上場作戰的人,再不然有點功夫底子的人也行。像妳這樣一點兒經驗、基礎也沒有,有的只是滿月復怨恨的人,是最不可取的一種。妳上了戰場也只是白白送死,自己死了事小,拖累到同伴問題才大。所以妳回去吧,把消滅鬼卒與妖姬的事交給我們這些人就行了。」

無月咬著牙,低下頭。

「阿賢是個口直的人,妳別誤會,他也是替妳的安危著想才會這麼說,並不是真的嫌棄妳什麼。」金彌天出面緩和。

「好听或不好听,事實都只有一個——妳不適合做斬妖客,回去吧!」

那時候,無月一磕頭說︰「謝謝都府大人與這位兄台為小女子擔心,可是小女並非一時沖動,也不是為求送死才來的。我不否認自己滿月復怨恨,可是怨恨有什麼不對?我恨那殺了我婚約者的鬼卒,更痛恨那制造出毒物幻妖的妖姬,我恨得想將他們的血肉一片片咬下。」

頓口氣,無月磕第二個頭說︰「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的決心並非莽撞的決定,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結論,我不會放棄成為斬妖客的。在你們應允收留我之前,我都不會離開都府大人府邸大門前,我會一直跪在那兒的。」

起初眾人都以為她只是「說說」,畢竟一位嬌滴滴的大姑娘,哪受得住風吹、日曬、雨淋呢?有些人甚至好奇地賭著她能熬多久?從半個時辰到一天都有,但沒有人預料到她竟撐過了一天一夜。

「喂,別傻了,起來吧!就算這麼做,況賢也是不可能答應的。他不答應,都府大人便不敢點頭,沒用的。」開始有人到她面前勸說。

「天這麼熱,真是可憐。起來喝點水吧?J開始有人想以食物、飲水誘惑她放棄。

「喂,丫頭啊,妳怎麼這麼傻呢?斬妖客是天底下最難捧的飯碗,不但值勤時間長,睡覺也得和一群臭氣沖天的家伙們擠大房佔有吃飯搶不快的人就只有配咸魚干的下場。辛酸道不盡,好處沒一樣,妳一定受不了的。」最後的懷柔、動之以悲情也沒辦法讓無月放棄並離開。

第二天、第三天跟著過去,無月在第四天的一早被人發現她暈過去了。發現者急忙將她抱進金彌天的屋子里,找大夫診病,她卻在大夫把脈前,堅持道︰「不收我為斬妖客,我便不需要大夫醫治,請不要管我。」

她的固執,逼得況賢不得不投降,于是和她約法三章,要她一不可哭哭啼啼、二要愛惜自己,三是絕對服從命令,不等允許不可擅自登上戰場。等她同意遵守之後,才接納了她。

這兩年下來,沒有人能說無月不努力。

田齊感嘆地想著︰短短的兩年間上丫頭不僅功夫大有進展,人也成熟多了,否則以過去她那輕易就泄了底的表情,自己一定能揣測到她剪發的理由,而不像現在他知道自己再追問也沒用,她臉上寫著絕不透露的決心。

「田哥,我看到許多人在忙進忙出的,大家在忙什麼啊?」

田齊回轉過心思,答道︰「兩個月妳不在,發生大事了。我們被妖姬派來的軍隊圍城近半個月,損失了許多弟兄,最後好不容易辛苦地將來襲的敵軍擊潰。阿賢經過這一役,決定我們不能再繼續坐以待斃,他說服金大人,打算進京城與妖姬對決,直擊核心呢!」

無月眨眨眼,強迫自己把淚水忍住。等了多年,終于要和妖姬正面對抗了嗎?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絕不要錯過!

賢哥人在哪兒?我要去見他。」

不必說,田齊也知道她想找況賢談什麼,于是指著都府大人府邸的方向說︰「八成又陪金大人在下棋吧?」

道聲謝,無月急忙動身,把田齊拋在腦後。

「祝妳好運。」

要想說服況賢,沒點兒運氣還真辦不到。

第四章

花木扶疏的雅致庭園里,碧綠寧波的小池畔上座白石柱、紅瓦頂的涼亭中,兩名年紀稍有差距的男子正隔桌對弈著。

戴著一只翡翠玉扳指,細軟白女敕的手執起一顆粉牙石,咚地放置在方格盤的中央,丹鳳眼上瞟,以毫不莊重的態度,得意洋洋地露齒微笑說︰「嘿嘿,如何?這招可是我沙盤推演多日後,終于推敲出來的一步上下子你的黑子再不可能扭轉乾坤了,乖乖地交出你首次的投降吧!阿賢。」

坐在看似三十上下的成熟男子對面,那擁有一張令女子妒羨、男子心跳的俊美容貌,眉宇卻又隱約散發著盎然英氣的二十出頭青年,不慌不忙地從棋盒中挑了顆黑子,考慮片刻後,往右上角的空位填上。

見到這步棋,先是不解地皺起眉,而後男子歪著頭說︰「你確定要下在那兒嗎?可上次你不是這樣下的啊!」

「天底下有哪個笨蛋,會每一次都下在同一個地方?都府大人請別說這種旁人听了,會以為您沒啥腦子的言論,那會讓做屬下的丟光臉還兼賠上面子。」嘲諷地掀起一邊唇角,青年似笑非笑的模樣真是叫人恨得牙癢癢,可又沒法子恨到骨子里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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