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家務事 第10頁

像變戲法似的,他的手中多了一套灰衣、素褲,以及一頂方巾小帽。

「這不是男人家的衣服嗎?」細細一看,寶兒立刻大嚷著。「你要我穿男人家的衣服?而且還是這麼難看的一套!」

「宋家的僕役都是這麼穿的。」

「什麼?這是下人的衣服,你、你要我穿上它?」寶兒如同深受侮辱似的,以顫抖的指尖抬著它,仿佛害怕踫到那衣裳,會有什麼可怕的毒染上身。

「要跟著我四處走動,又不引起人疑竇的話,最好的身分就是我的隨車小侍了。小姐也不必太大驚小敝,這畢竟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您還是您宋家的大小姐,奴才也不至于真把您當成什麼小奴才來看,指揮您去做這、做那兒的。」

「我不要,這種衣服誰要穿,拿走。」雙手插腰,寶兒氣呼呼地說。

嘉茗樵挑挑眉,不慌不忙地說了句︰「能屈能伸。」

寶兒立刻狠狠地瞪他一眼。

襄茗樵故意忽視她的目光,翻動著那套衣服,說︰「真奇怪啊,你又哪里不好了?怎麼惹得小姐這麼不高興?真是的,虧你還天天在宋府內晃過來、晃過去的,照理說小姐看到你就生氣,現在早就氣掉一條小命才對……真是讓人百思不解啊!」

「夠了,你少作戲給我看。」

寶兒吞不下這口氣,一把搶過衣服,滿臉不情願地咬牙說︰「我就如你的願,穿上這套衣服,但不要以為我是中了你的激將法,我是為了宋家才這麼忍氣吞聲的,我一定要保護宋家不被你的魔掌所害。

他在竊笑。寶兒發誓他一定在心中竊笑,雖然嘴巴動也不動,連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但是光看他微微抖動的肩膀也知道,他一定是在肚子里頭笑她幼稚!哼,能笑也只有現在了,襄茗樵,我宋寶兒一定要捉住你的狐狸尾巴!

***

真是一大恥辱。

寶兒用過午膳後,告訴所有的人自己身體不舒服,一下午都要在房內午睡,不許人打擾後,便在阿秀的協助下,換上了這套「奴才」裝。

「很適合你呢,小姐,不,今天請將就一下小寶子這個名字吧!」來到宋寶兒香閨迎接她的襄茗樵,努力地把笑聲往肚中藏。

手上抓著方帽,原本如雲的黑發被整個綁成男子的包頭,玲瓏的身段則被束胸巾與腰肚巾遮蔽成瘦小木材狀,唯獨那張清秀的小臉不變,其余的地方……不管是由上看、由下看,由左由右,都已徹底化身為發育不良的少年郎的宋寶兒,臉蛋一紅,憤怒地說︰「你的稱贊對我來說正是最大的侮辱,笨奴才。」

「那真是失禮了。」

一行禮,起身後襄茗樵換上另一副嚴肅的面孔說︰「但請小姐在離開宋家大門後,千萬記住你此刻的身分已經不是宋家的大小姐,而是宋家總管身邊的小隨從,盡量不要與他人說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哼,輪不到你來命令我,我自會看著辦。」

一歪頭,正想搶先他而行的寶兒,馬上就被他拉住一臂說︰「恕小的要反悔了。」

吃驚寫在臉上,寶兒愕然地望著他。

「既然小姐這麼不听小的勸告,小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冒這個險,一旦您被人揭穿身分,不光是您的名節不保,小的飯碗也不保。為此,我只好反悔先前的提議,不能讓小姐跟我出門。」

「你!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寶兒跺腳。她可是百般讓步地穿上這套這麼丑的衣服,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這是不得不做的事,現在他卻打退堂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除非小姐能明白,出了門後,您就得有分寸,听小的請求,安分地扮演‘小寶子’的角色,不得胡亂興風作浪。」

被反將一軍了。寶兒絞盡腦汁地想著扭轉頹勢的法子,可是偏偏腦子里一片空白,可惡!

「如何?您能做得到嗎?」

「演就演!」寶兒豁出一切地一跺腳說。「管他是小餓子還是小飽子,我演給你看就是了!我家寶兒的字典里頭,沒有「不可能」三字!」

「襄總管好。」

「總管,您來得正好,這是剛送來的帳冊,您過目一下。」一進入宋家油行,里面的人熱絡地和襄茗樵打著招呼,跟在他後頭的寶兒則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和剛剛去糧行的情況差不多,過去寶兒從沒想過原來要管理爹爹的事業得做這麼多繁雜的事。小自一斤米的價格,大到該補多少的貨等等,雖說有底下的人在照應,但少了上頭人的命令,就什麼事也辦不了。

敝不得爹爹一天到晚喊腰酸背痛,要是換成她成天光听這些雜七條八的事,也都會听到頭痛了。麻煩、真麻煩!爹爹干麼沒事做這麼多生意,給自己找這麼多麻煩呢!

正打算學剛剛在糧行里,偷偷找個沒人注意的地方,休息打個盹兒的寶兒,卻差一點和扛著油桶的小表撞在一起。

「哎喲!」

「讓開,別擋路。」揮汗如雨的少年,個頭和寶兒差不多。

「明明是你撞上我的。’寶兒不悅地瞪著對方。

「你瞎了眼楮,沒看到我扛這麼重的東西,哪還看得到前頭的路,你自己才該小心點,快快閃開吧!」少年將油桶扛到了角落放下後,喘口大氣,回頭來跟寶兒理論。

「撞到我連句對不起也不會說,沒教養的東西。」寶兒蹙眉,心想︰要是你知道我是堂堂宋家大小姐,看你還敢如此大聲說話嗎?

「教養?那種東西能當飯吃嗎?讓開、讓開,我忙得很,沒空和你講這種無聊事。」

「無聊!好大的膽子,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少年回了她一個「你很無聊」的表情,繞過她,準備繼續去做他的工作,寶兒正在氣頭上,追了過去,大叫著︰「你給我等一下,我可是——唔?」

後頭一雙大掌捂住了寶兒的嘴,寶兒听到頭頂上的沉穩男音說︰「去忙你的吧,小狽子。不必理他。」

「是,總管。」少年得意地朝寶兒扮扮鬼臉,吐吐舌頭,便一溜煙地跑走了。

這下子寶兒的怒火全都移轉到襄茗樵的身上,一等他移開了手,她立刻朝他罵道︰「你看你,都是你害的,為什麼要中途出來搗亂,要不是你,我就可以好好教訓一下那個——」

「小寶子!’城嚴而低沉的嗓音一喝,襄茗樵竟在她的額頭上彈一爆栗說︰「注意一下你的身分,大家都在看你了。」

「噢!」鼓起不滿的雙頰,好病,寶兒模模額頭被他彈紅的地方,看著左右,的確大家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目光一致投注在她身上,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偽裝的身分——哪有對自家總管大呼小叫的隨從。

「再說,方才是你不對。」

「我?!」搞什麼!她才是撞倒的人耶!

「這兒是哪里,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油行啊。」把她當三歲小孩子看啊!哼。

「答得好,賣油的地方,當然是油最重要。方才因為你撞到小狽子,差一點害得我們要白白損失一桶上等麻油,造成莫大損失。要不是小狽子反應快地穩住腳,你已經犯下足以做長工三年也賠不完的錯誤了。」

不過是一桶油,值得這麼大驚小敝嗎?寶兒勉強控制住嘴巴,不回嘴的瞄他一眼。反正她又不是賠不起。

看到她的表情,襄茗樵沉默了片刻,突然住她的手腕說︰「你跟我來。」

「你要干麼?不要拉著我的手啦!」

她小聲地抗議著,企圖奪回自己的手,可是不敵他的力氣,就這樣一路被襄茗樵硬是拖著來到油行的後門處,那兒可以看到許多人正忙碌的由一輛馬車上卸下一桶桶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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