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眾民搖搖頭,看著嬌小身材的梁美如說︰‘哪里,比起你們現在的處境,我不過
是跑跑腿送送信,哪來的辛苦可言。倒是你和七月老大可要小心些,外面可是布滿了清
廷的眼線,等著要捉人哩!那些滿清走狗真是他媽的混蛋。’
‘我們會小心的。’
‘咦,怎麼不見七月老大的人影。’
‘她在另一個房間,’美如指向另一扇緊閉的門,‘說要打坐,要我暫時別打擾她。已經在里面待了一上午,可能很快就會出來了。’
‘真服了七月老大,也只有她能在外面情勢如此緊張的時候,還能像老僧入定般冷
靜自持,換作其他人早就慌亂手腳不知所措了。’葛眾民豎起大拇指說︰‘我真要封她
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古今第一奇女子,比外面庸俗的笨男人還要有英雄氣概的女人
,一點也不像個女流之輩,怪不得大家都把她當男人看。’
‘噓,不許你亂說話,我可會生氣的!小心讓七月听見不高興。’
‘我是說真心的!’
緊閉的門扉無聲的被打開,縴瘦高挑的人影步出房門,‘美如,麻煩你泡一壺荼。
阿民,新中會那兒有什麼消息嗎?’
‘啊,剛剛的話你都听見了。’葛眾民模模他的大光頭,‘哈哈,你是不是有順風
耳呀,每次說你閑話都會讓你听見。你沒生氣吧?’
‘你自認為說的話里面,有任何值得我生氣的嗎?’
看著七月那雙比黑水晶還要透徹美麗的明眸,葛眾民不好意思的干笑一下,‘我不
是故意說你像個男人,當然啦,大家都看得到七月老大的美麗,只是你的作風處處都不
讓鬢眉,也難怪外頭那些差爺、幫辦、綠衫們還以為「七月」是個男的,誰也不會想到
他們到處在找的「七月」,其實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呢。’
‘我沒有生氣。’她淡淡地接過美如遞來的茶杯,輕啜一口。
美如噘著嘴,掀起一道眉說︰‘就算他挨罵也是活該。’
‘嘿,別落井下石嘛!’葛眾民發出哀求。
‘這麼說來,你承認你自己是井底之蛙,沒知識又沒常識?’
‘哇,好狠喔!’葛眾民捧著心口,‘你這個毒女!’
‘你沒听說過嗎?人呀,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該有意識,我看你連人的
意識都沒有,干脆自已挖個洞跳進去埋起來算了,何必在這兒惹人嫌。’
笑看美如和阿民你一言我一語的拌嘴,她曉得這是他們在危機四伏的現狀中,唯一
能放松自已的方法,也是大家真正得以放松的時刻。所以即使寶貴的時間正逐漸消逝,
她也沒有出聲中斷他們。
‘女孩家嘴巴別那麼惡毒,小心最後嫁不出去,只好委屈哥哥我勉強收留你當個小
媳婦兒!’
‘你!我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會嫁給你。’
‘你不嫁給我這世上唯一的男人,難道嫁女人嗎?哈,沒想到咱們美如妹妹是個變
態,我要大肆去宣傳一番。’
‘你敢!你敢我就撕爛你這張狗嘴。’
當言語化為行動,美如忍不住撲到阿民身上,打算用拳頭討回公道時,她攔下了美
如,‘可以了,他只是開玩笑過火了些,快向美如道歉吧,阿民。’
‘真抱歉,小娘子。’阿民嘻嘻哈哈說道。
‘誰是你娘子,少不要臉。’美如扮個鬼臉後,‘懶得理你這種人,我進去了,七
月。’
房間內好不容易又恢復一點安靜。‘你多體諒一下美如,辛苦她陪我在上海市內各
大客棧、旅店到處藏匿,過這種見不得天日的日子,又要提心吊膽怕哪一天被人發現,
所以壓力很大。我知道她有幾天都睡不好覺,脾氣難免暴躁了點。’
‘七月老大我能了解,你不用跟我解釋的,不管美如剛剛說什麼我都不會放心上,
放心好了,哈哈。’他拍拍肚子,‘看我這樣子就知道,宰相肚里能撐船嘛!’
‘說大話不怕閃舌,哼。’美如從鄰房拋一句話後,又砰地關上門了。
‘唉呀,看來我的美如妹妹生氣了。’葛眾民眨眨眼,‘我還是趕緊說正經事,別
誤時誤事才對。’
從衣袖里抽出一封以蠟密封好的信函,葛眾民將它交給七月,‘這是新中會的楚天
要我帶來的,任務完成。’
沒想到這次楚天還特地寫信,通常大家都以口訊傳遞行動的消息,此舉可避免留下
任何牽累革命同志的證據。散布全國各處的革命分子們,就靠著這樣一個個隱密的小組
活動力,生存下來。
她展開信,靜靜地看著。
曉中(七月)吾友如晤︰經長久之思索與考慮後,會首決定曉中在上海的任務已圓
滿達成,再逗留于此地對你與本會都沒有好處。為避免樹大招風,以及萬一曉中同志被
捕,對本會造成的重大損失,會首希望曉中同志能隱匿身分離開上海一地,前往香港。
香港分會九龍灣目前急需一位領導將才!對于求才若渴、捉襟見肘的本會,會首盼
由曉中同志接下此一空缺,在香港繼續為本會復興新中國、推翻滿清政府,策立新行動
而努力。
至于曉中同志離開上海前往香港此事,本會已運用關系,情商上海本會的暗中支持
者協助,對方已經答應派遣熟悉各地人脈地緣的精英分子,助你一臂,定能安然無事避
開敵方之耳目,安抵香港。
聯絡方式與見面地點,已安排妥當,附于信上地圖。
約定代號︰我方‘七月十五’;友方‘玲瓏八面’
楚天上她看見附圖底下的地圖,細看一遍後,便將信藉著火燒了。
‘怎麼,發生什麼事嗎?’葛眾民不解的看著她燒信的舉動。
‘這是為了避免留下線索。’她一邊解釋一邊站起身走向隔房,‘美如,請你出來
’下。’
‘可是你把信燒了,你還能記得楚天大哥交代的事嗎?’
七月回他一個自信的微笑著,‘當然,從小到大只要是必須記下的事,我向來過目
不忘。’
‘那麼,楚天大哥究竟交代你什麼事?’葛眾民好奇問道。
她向著美如,也向著葛眾民說︰‘準備一下,我們要離開了。’
‘離開?’美如與葛眾民異口同聲說道。
‘去哪里?’美如又補上。
‘我有我必須去的地方。恐怕我們要就此分別了,美如、阿民。’
‘什麼?不要!’美如淚水在眼眶里打滾,‘我不想離開你,七月。我要和你一起
去,別把我丟下。’
‘要堅強一些,不可以說這種話。’她拍拍好友的肩說︰‘我很高興認識你這麼好
的同志,讓我們在不同的地方一起為共同的理想奮斗吧!’
‘但是我只想追隨你而已!’
七月的眼里流露出為難的神情。
‘別再說了。’阿民樓住美如的肩,‘這里交給我吧,七月。既然你要離開,應該
是越快越好,那麼你快點去收拾行李,不必擔心她的事,我會照顧她的。’
看一眼埋首在阿民懷中哭泣的美如,七月隱忍下一聲嘆息,改以堅定溫和的目光,
‘那就麻煩你了,阿民。’轉身進房去了。
‘嗚……嗚……’美如雙肩顫抖著,斗大的淚珠不斷滾下。‘我不想失去七月,阿
民。’
‘不會的,她只是暫時到其他地方去。一定是因為別的地方需要她,她和我們不同
,她有卓越的才能與頭腦,不像平凡的我們,有很多人和很多事沒有她就不行。所以,
等她進行完一切,等我們大家達成理想和目標,她一定會再回到上海,再和我們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