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楚拓才看到她臉色的異常。「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是不舒服,心里非常、非常不舒服。」她連看都不想看他,怕自己脾氣失去控制。
听到她那生氣的語氣,他張嘴又閉嘴,雙手插腰。「你生氣了?為什麼?因為我沒事先告訴你要跟我媽見面?那是我希望先給你一點心理準備,之後再跟你提結婚的事——」
「結婚?跟我?」她冷笑地打斷了他。
「不然是跟誰呢?你以為我陣子繞著你轉是好玩嗎?我喜歡你,想一直待在你身邊,也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邊……」他不喜歡她那種冷漠的態度,她從來不曾這樣對待他。
「結婚就不必了。我已經結過婚,也離了婚了,如果你沒那麼健忘,應該還記得,是跟閣下你結的婚。離婚一次就夠了,我不想離婚兩次,所以不必了,我必須婉拒你的好意。」她冷淡地說︰心里卻是痛到不行。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過去的那段婚姻居然這麼不堪,她竟然現在才知道他有母親,他不是沒有親人的人。雖然她知道他不是因為愛她才跟她結婚,但是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介紹給她,會不會太過分了?他大概從結婚那一刻就等著離婚了吧?
諷刺的是,今晚他居然提起了婚事,他說想跟她結婚?他那麼迫不及待擺月兌跟她的婚姻,現在卻說想跟她結婚?同時知道他有母親,還有他打算跟她結婚這兩件事,會不會太諷刺了一點?
但她的話讓他暴跳。「什麼離婚兩次?還沒結婚,你就先想離婚?」
因為不想離婚兩次而拒絕他的求婚,這算哪門子拒絕?如果說她不喜歡他,他就認了,問題是她對他是有感情的,這一點他起碼還有把握。
「是啊,還沒結婚就先想離婚,上次是你,這次是我,咱們算扯平了。」瑛凡憤忿地說。
「姜瑛凡,你是哪里不對勁?!」他快瘋了,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到底她是為什麼生氣呢?難道是因為當初他的離開,到現在仍讓她介懷嗎?
「對啊,我是哪里不對勁,竟然學不乖,還要跟你攪和在一起?」她說著眼眶微微紅了,趕緊垂下眼,掩飾了那份脆弱。
「瑛凡,說諷刺的話一點都不適合你。不論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你就坦白說出來,我才知道……」
「不適合我嗎?其實我發現我還滿擅長的。楚拓,你到現在還不懂我為什麼生氣嗎?重點不在你做了什麼,而是你以前什麼都沒做!」她朝他吼叫了起來,然後受不了地推開他,自己走到前面馬路招計程車。
楚拓愣了一下,追上前抓住她的手。「你什麼意思?說清楚!」他的脾氣也不怎麼好,到現在還搞不清她為什麼發火,更讓他不安。眼看著她就要走掉,他的語氣實在好不起來。
一輛計程車在她前面停下,她轉頭瞪了他一眼。「我剛剛才知道,原來你有個媽,我一直以為你父母都不在了……」
他看到她眼底那又深又濃的悲哀,還有那滿溢的受傷神色,他忽然被震懾住了。「我從來沒說我父母不在了……」
「對,重點就在從來沒說。」她傷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甩開他的手上了車,車子很快往前開走。
楚拓愣在當場,說不出一句話。
第九章
楚拓開著車在台北街頭奔馳,他的眼前總是浮現那雙受傷的眼眸,時時刺痛著他。
「我從來沒說我父母不在了……」
「對,重點就在從來沒說。」
他終于搞懂了自己做了什麼,頓時間悔恨如潮流淹沒了他。人是不能完全擺月兌過去的,過去的一切早晚會影響到你的現在,不是嗎?
他娶她時是基于對朋友的義氣,也基于對姜震信任他、賞識他的回報,但他卻不曾真心關心瑛凡。即使他當初不愛她,也該多花一點心思照顧她。姜震會把唯一的女兒交托給他,也是希望他能讓他的女兒快樂,讓他的女兒度過那段失去唯一親人的孤獨。但是他從來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他或許有機會早一點愛上她的。
但他只願意看他想看的,因為是出于半被迫性質,他執意不去注視這個名義上的妻子,不讓自己放太多注意力在她身上。而今他回想起來,竟然不知道她是怎樣度過那段失去父親的日子。
因為他從來不把那段婚姻視作婚姻,所以他雖然搬進姜家住,卻每天加班,連假日都不在。所以他不曾想介紹自己的母親給她認識,而且還連提起都不曾提起過,莫怪乎她會以為他父母都不在了。
他可以想象她的震驚。
隨著震驚而來的,應該是清楚地看到他過去在那段婚姻里的態度。
他傷害了她,無意間的傷害,卻是那樣深。
「可惡!」他捶了下方向盤,將油門踩緊,迅速朝她家的方向駛去。
餅沒多久,他終于抵達了她的屋子,但是搭電梯到那層樓,發現門內沒有燈光,看得出來她還沒回家。
站在黑暗中,他等待著,一邊竟害怕起她連家都不回來了。想到自己這種害怕的心情,他終于明白,他不僅僅是非常喜歡她,恐怕是深愛上了她。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在門外踱著方步,一邊煩躁地掏出煙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戒煙了,連打火機也沒有。于是他只能氣憤地扭斷了手里的煙,這下連叼著煙都不能解救他了。如果此時他手里有打火機,戒煙的事恐怕就破戒了。
「怎麼還不回來?」他掏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沒多久就發現她關機了。
他扒了扒那原本有型的短發,煩躁地想拔掉算了。他發現如果她不想理他了,他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瑛凡會不會狠下心離開他?就像他當初不顧她哭喊也要走一樣?
終于,在他快要被自己的想象嚇死之前,瑛凡回來了。
「瑛凡。」他踏出黑暗,出聲喊她。
她一怔,手里的鑰匙掉了。
他彎身撿起鑰匙,幫她把門打開,然後跟著她一起走進屋子,他伸手打開燈光開關。
瑛凡那張蒼白的臉馬上映入他的眼。
「瑛凡,我們談談。」他喉嚨干澀地說。
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看得出來剛剛哭過,眼楮還微微腫著。他心里一陣不舍,伸手想模她的臉,她卻躲開了。
「我現在很累,你回家吧!」她將手里的包包丟在沙發旁,人也跟著攤坐在沙發上。
「對不起,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他忐忑地望著她疲憊的臉龐,真想把自己掐死。
她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當初你又不是自願跟我結婚的,我現在來怪你連母親的存在都沒讓我知道,那是不對的。」
她在家附近的街頭晃了好久,也一直試圖這樣告訴自己,但是那種不被看在眼底的苦澀滋味彷佛從記憶里復活了,她一直揮不去那抹悲哀的感覺。
她曾經追逐著他的身影那麼久,好不容易放棄了。再重逢,她多麼輕易地就回到老路子,想到自己今天上他的課時只知道盯著他看,根本沒專心在上課,她就覺得一陣難過。
那種目光的追逐簡直成了她的本能,深入她的骨血。但她也無法忘記那種不被在乎的難堪,那種感覺回憶起來依然充滿苦澀。與他相逢以來,她過得很幸福,幾乎忘了過去的那些寂寞與孤單。
但是今天,那些她想遺忘的感覺又回來了,從過去死而復活,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但是那種心情非常的復雜,復雜到她現在不想去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