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邊,他一度還真舍不得放下她。
瞧她睡得香甜的模樣,他不禁苦笑。這丫頭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內心所承受的煎熬跟痛苦。即使只是這樣抱著她,他都已經不想放手了。
勉強自己在蓋妥她棉被之後抽離開身子,陸天驥終于熄了書房的燭火,轉身關妥門,這才回去自己的寢居。
莫緹是被窗格射進來的陽光給弄醒的。
她張開眼,覺得宛若尚在夢中。鼻端聞到的味道是淡淡的書香,還有一種有點熟悉的氣息,好像在哪兒聞過似的,讓她皺著眉頭努力想。怎奈初醒來,腦袋不甚清醒,不太好使呢!
「咦?天大亮了,這都什麼時辰了?」
她從床上跳起來,這時完全忘記剛剛還在留戀的溫暖棉被。這一起身她才發現,自己睡的床竟然不是佣人房的寢室,而是……
她的目光落在那隔開內室的一整列書架,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睡在書房,正確來說,是睡在陸天驥書房內室的軟榻上。
「喔,我的天哪!喔,怎麼會這樣?」她狼狽地模了模自己的臉,頭發散亂。她顫著手勉強打理,把頭發弄干淨,看見這天色這麼亮,知道自己肯定錯過叫主子起床的時間了。「完蛋了啦,陸管家會不會等在那邊逮我了?」
彼不得梳洗,也沒先回自己寢房換衣服,就這樣一路奔奔奔,奔到陸天驥的寢房。她像支被點燃的爆竹,一路爆進去時,陸天驥正好抬頭看她。
「來得好,正好趕上早膳。」陸天驥指了指桌上的清粥小菜,好像眼前上演的是再尋常不過的情景了。
「我……主子,對不起,莫緹睡過頭了。」該死了,她怎麼會睡到他床上?她明明記得自己在書桌前看書的呀?難道她太困了,半夢半醒間模進去床鋪睡覺?然後連棉被都蓋得那樣嚴實,她這詭異的本能會不會太嚇人了?
「過來。」他朝愣在門口的莫緹招招手。
莫緹硬著頭皮走過去,好像生怕他會忽然變臉,然後在她耳邊大吼大叫。
「主子,我……來了。」她的聲音比老鼠還小聲。
只見陸天驥伸出手,她還很自動地縮了一下,引來他責怪的瞪視。他的手落到她頸邊,讓她倒抽口氣,差點沒昏厥過去。
那可不成,如果她真的一口氣上不來,昏了,那他不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她瞪大眼楮,努力呼吸。
「你那什麼表情?」他夾了她鼻尖一記,這才動手扣上她領子的盤扣。「冒冒失失的,連衣服也沒捫好,一點也不像十八歲姑娘,我看大概只有八歲。」他調侃道。
喔,原來是幫她扣扣子。可是……這動作有點太那個了吧?感覺好……親密。
莫堤努了努鼻子,微紅著臉倒退一步。
「還沒梳洗吧?讓你回去寢室梳洗再來,粥都冷了。我看你在里面洗把臉,我們就可以用早膳了。」陸天驥說著。
「是的,主子。」她聲音還是小小的,趕緊碎步進去他平日梳洗的地方,那邊果真有盆干淨的水。好像他知道她會晚起,還會慌忙出現似的,什麼都準備得好好的。
還有,早上誰端洗臉水給他?誰去拿的早膳?
洗完臉,拿起旁邊干淨的巾帕擦干,她還愣了一下。對了,就這味道,她醒來時就是覺得這味道很熟悉,搞半天,原來是陸天驥身上特有的氣息。想到此,她的臉又是一陣紅。
這要是讓老管家知道了,肯定又要指責她對陸天驥有非分之想了吧?
苦笑之後,她還是趕緊回到桌前。
「吃吧,我今天沒有要出門談生意,這幾天都算比較空閑的,你慢慢吃。」他把一碗粥擺在她面前。
「謝主子。」莫緹也是有羞恥心的,居然讓主子服侍她,這下子她真的是抬不起頭了。「對不起,我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不小心就睡著了。」希望沒人發現她睡過主子的床。等等,她好像忘記折棉被了,等等得回去整理好,以免被發現。
「雖然入春了,但是晚上天氣還是涼,你睡在書桌上,隔天肯定要鬧風寒的。」陸天驥邊吃邊說。
莫緹卻差點嗆到了。「主子知道我睡在書房?」
「嗯,是我抱你上床的。」他一臉無所謂地說,好像抱她上床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莫緹的臉卻整個爆紅。「怎麼不叫醒我?我可以回寢室睡,佔用主子的地方,很失禮的。」
還有,他隨便抱她,這也很失禮。只是她現在有點理不直氣不壯,不大能跟他爭辯這個。光想象他抱著她的模樣,她的腦門就整個熱到不行。
「我有叫你啊,叫了很多次。但你說了什麼紫米桂圓粥的,就又睡著了。你說我能怎麼辦?還是說你覺得我應該抱你回去你平日睡覺的房間?」他反問。
「當然不行!那所有人都會看到,我就死定了。」若真如此,不僅老管家會以為她投懷送抱,就連其它佣僕都會說她閑話的。就算是當奴婢的,也是有名譽考慮的。
「死定?有那麼嚴重嗎?」他聳了聳肩。
「你不懂啦!」她撇撇嘴,又吃了一口醬菜。
「呃,我今天打算上山一趟,你看要不要跟我去?」陸天驥吃完粥,擦了擦嘴說。
「上山?做什麼?」听起來很累,該不會要去挑水吧?他這當主子的有必要這麼勞累嗎?
「茶行里進了幾樣新品種的茶,我想去試試各地方的泉水,看哪邊的水質最為適合,再請家丁去挑回來。」陸天驥說明著。
其實他在工作比較空檔的時候才作這些事,一方面是休閑,讓自己到山里走走,轉變一下環境,也轉變一下心情;一方面也是為了讓陸家的茶生意做得更精致。
「所以要爬很多山?要走很多路?然後還要扛著煎茶的工具出門?」她光想都覺得累,這比去陸家後院拿三趟水還要更累十倍不止吧?
看到她那驚恐的表情,他真的覺得好笑。「外出時會精簡籃內的煎茶器具,所以不會太重。」
不會太重?要爬山耶,就算不重,那也是要帶著爬山。他怎麼能說得那麼輕松,好像只是去後花園賞花一樣?
「我……一定要去嗎?」她硬著頭皮問。她記得他剛剛是問她要不要去,這麼說表示她還有選擇的余地,那她就毫不客氣,就算被說厚顏,也要選擇不去嘍!
「你當然可以不去,我自己去也成啦,就是辛苦一點而已。」他大大嘆了口氣。「可惜哪可惜,我想到我那個碎掉的刑瓷茶碗,若不是碎了,這次我也可以帶著去,那可是上好的瓷,說不定配上這次的茶湯色澤剛剛好呢!」他夸張地說。
看到他那故作哀怨的表情,她暗自咬牙。
這人根本是在威脅她吧?當初是誰說他也不喜歡「風雅」兩字,打破了不用放在心上的?現在說得好像痛失此生珍藏似的,真是令人發指!
「既然主子希望莫緹去,莫緹自然義無反顧哪!」要演嗎?大家來演吧!她眯起眼看他。
「唉呀,你真是個有義氣的人,那我先去準備準備,你吃完就到上次煎茶的地方來,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好……好的,主子。」
她現在覺得肚子都飽了,那粥都快梗在喉嚨了啦!
第六章
莫緹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到了極點。
罷出陸家後門時,她還提著都籃。老實說,那都籃是真的不重,就連編都籃的藤好像都是特意選餅的,質地比平日擺放在家里的都要輕。但是即便如此,走上一段路,她就覺得額頭開始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