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女友血拚,為女友添加行頭應該是愉快的,但他的神情顯露出他的憤怒及焦慮,而一切都是因為那篇報導。
他為什麼要在意呢?就算他父親覺得她配不上他又怎樣?只要他心里是承認她的、認定她的就好了。
她根本不在乎他父親如何看她、嫌棄她,即使看見了那篇報導,她心里也沒有絲毫受傷的感覺。
是他,是他激烈的反應及作法傷了她。他潛意識里覺得她不夠好嗎?他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及判斷嗎?他認為穿上名牌,她就會變成千金名媛嗎?
他不應該在意的,他的在意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里果然是「不及格」的。
她沒有接過店員遞上來的衣服,轉身直接走進了更衣室。再出來時,她身上穿著的是她的T恤、牛仔褲還有帆布鞋。
見狀,恭朗站了起來,「怎麼不換上我為你選的衣服?」
那篇報導激怒了他,也讓他為彌生打抱不平。彌生絕不是他父親口中毫無品味可言的女性,她只是不喜歡打扮,他相信只要稍微換個造型,她會是個教人眼楮為之一亮的女人。
他知道她的美,而他也要他的父親看見她的美。他要他父親收回那句話,因為他認為他父親是這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對他所選擇的女性評頭論足的人。
彌生將換上的套裝及鞋子交還給店員,神情凝肅地說︰「我要回家了。」說罷,她轉身朝店外走去。
「彌生?」未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及反應,他陡地一震,飛快的追上去。
「彌生,」他在店外的行人步道上拉住了她,「你在做什麼?」
「這句話該由我問你。」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眼底隱約透露著憤怒及悲傷,「你在做什麼?」
他一怔,「我想幫你買一些衣服及鞋子,你終究是個女人,偶爾也該打扮一下。」
「不穿上那些衣服跟鞋子,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女人嗎?」她反問他,目光銳利。
迎上她質疑的、憤然的眼神,恭朗胸口一緊。
不,當然不是那樣,他只是想讓他父親在見到她的新面貌時,可以收回那些傷人自尊的話。
「你看見了,那一點都不適合我。」她說。
「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再去別家……」
「不。」她堅決地說,「不必了,也許你希望換掉的不是我的衣服,而是我。」
聞言,他一震,「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那麼說?」
懊死,她為什麼要曲解他的好意?他只是想……
「很抱歉,我讓你丟臉了。」她聲音微微顫抖,「我們的組合確實是相當的突兀,你父親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就是不想讓他那麼說你,才會……」
「你心里也是那麼想的吧!?」她打斷了他,語氣激動,「因為他說中了你的心事,你才會那麼在意!」
「不是那樣。」他濃眉一皺,懊惱地回應。
「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父親對我是什麼樣的評價,我在乎的是你的感覺。」她眼里泛著淚光,神情看似堅強卻又脆弱,「我在你心里,真的有九十分嗎?」
聞言,他心頭一撼。
他傷害了她嗎?在他急著想把她變成一個讓父親「閉上嘴巴」的女人之際,他是不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彌生……」他想試著跟她解釋說明。
「你只是不想輸給令尊。」她打斷了他,「你一直在跟他競爭,雖然你不提他、不見他,但他一直在你心里,當你看見那篇報道,你覺得自己受傷了,你不想在女性的品位上輸給他,所以你才想改變我。」
听見她這番話,他眉頭揪皺,神情懊惱。
他確實是不想輸給他父親,這麼多年來他也一直在證明著就算沒有父親,他還是可以有所作為。
他身上流著父親的血,也許他在某些地方是跟父親相同的,但他非常確定的是……他的感情觀跟父親是絕對不同的。
他說她是九十分,她就是九十分,絕不會因為他父親說了什麼,而改變他對她的看法及評價,他是為她生氣,他不允許父親用那種刻薄的言辭評論她。
她為什麼感受不到他的用心及用意?為什麼會以為他……
「你在裝大人。」彌生繼續說著,「你心里有個渴望父愛的小男孩,而他從來沒有長大過,如果這是你跟你父親之間的無聊競爭,不要把我拖下水。」
她自覺說得已經有點過火,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畢竟,她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傷害。
「他是你父親,你擺月兌不了他,面對現實吧!」她說得十分激動。
而就在此時,她看見他眼中的憤怒及受傷。他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明明鮮血直流,卻又不肯低頭。
她心頭一震,她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是如何的刺傷了他。
她明知道他心里的傷,卻又殘忍的揭開那多年的結痂;盡避她覺得受傷受挫,卻沒理由這樣攻擊他。
她深深感到懊悔,但話都說出了口,就算反悔也無法收回。
完了,我們完了。她心里這麼想著。
不自覺地,她退後了兩步,然後轉身快步跑開。
此刻,她無法面對他,也無法直視他的眼楮。因為他眼底的痛苦,也讓她痛得揪心。
第十章
深深懊悔、後悔莫及或是悔不當初,絕對都無法形容她此刻內心的歉疚及悔恨。
她不斷不斷地想起他當時的表情,他眼底那深沉的痛楚及悲哀。老天,她為什麼那麼殘忍?她明知那是他的痛處,為什麼要……
她真的無法原諒自己,但她就是那麼的沖動,那麼的直腸子也急性子。為什麼在那當下,她就不能稍微想一下、猶豫一下呢?
為什麼她要急著把心里的情緒反應出來?為什麼她不能再想個幾秒鐘,或是為他找個自己能接受的理由?
難怪真生要罵她豬頭,說她是什麼「戀愛智能不足癥」。
在戀愛里,有時為了讓事情圓滿,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必要的。
她愛得不夠嗎?否則為什麼連這麼一點點的妥協跟退讓都不願意?
越想,她心里就越難過、越懊悔。她想,她應該跟他道歉的,不管他願不願意接受。
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到大阪去做取材的工作。不只她無法當面向他道歉,他也從未打過一通電話給她,或是透過別人帶給她任何的訊息。
真的完了、結束了嗎?他們如美夢、如泡影般的戀情……
「彌生?彌生?」
當她听見柴田老大不耐又火大的聲音時,他不知道已經喊了她幾次。
她回過神,卻被狠狠的敲了一記腦門。
「你發什麼呆?」柴田手持卷成筒狀的報紙,一臉不高興地瞪著她。
「對不起……」她低頭認錯道歉。
「你這個星期是怎麼了?」柴田皺皺眉頭,「怎麼?男朋友不在身邊,你的心也跟著跑了?」
男朋友?恐怕他們已經不再是那種關系了吧?雖然是沒有明說,但搞不好真的會以「無疾而終」的方式結束。
想著,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見狀,柴田大吃一驚,甚至有點慌了。「喂,你干嘛?這樣就哭了?」
「老大,」這時,其他人圍了過來,「你怎麼把她弄哭了?」
「我……」柴田歉疚又不知所措地抓著頭,「我只是敲了她一下而已啊,以前不也都是這麼敲的?」
「她談戀愛了,是個女人了嘛!」有人笑說,「女人是水做的,你不知道嗎?」
「是啊,」另一人附和著,「黑川先生不在,你要多關心她一點,怎麼可以打她?」
彌生知道他們只是在逗她,但不知為何,听著這些話,她更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