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有什麼事?」他輕啐一記,「不要自己嚇自己。」
「可是他們那麼要好,也訂婚那麼久了,怎麼會突然……」貴子略顯激動地說,「我看叫他回來,或是我去一趟好了。」
「你慌什麼?」保二郎微蹙起眉頭,「意匠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而惠理子也不是個愚鈍的孩子,他們作了這樣的決定,一定有其道理,你別瞎攪和了。」
「但是……」
「緣起緣滅,也許是他們緣盡了。」保二郎對此事非常豁達,一點都不覺惋惜或遺憾,「他們當年訂婚時還年輕,或許是經過了這幾年,彼此都覺得不再合適了吧。」
雖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貴子深覺丈夫所言不無道理,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英希怔怔地坐著,沒有太大的反應,但她的眼底、她的表情,都透露出太多的震驚及迷惑。
他愛惠理子,惠理子也愛他,他們為什麼會解除婚約呢?難道真如保二郎所說的「緣盡了」?
她該覺得高興嗎?不,她不該那麼想,那實在太惡劣了。
他跟惠理子散了,不表示她就有機會。再說,自從他給了她懲罰性的一吻後,她早認清了他永遠只當她是小妹妹的事實。
不,不行,她不能被這件事擾亂了,她已經決定走出這持續多年的糾葛、已經決定忘了他,已經……已經死心。
只是,明明這麼想著,卻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他……
解除婚約對他會不會是個重大打擊呢?獨自在美國的他,有沒有可以吐露心事的對象?有沒有人可以安慰他、開導他?
想著,她的眉頭不覺糾結。
「英希?英希……」
听見保二郎的聲音,她猛然回神。「是……」
保二郎定定的注視著她,眼神既深沉又難解。「別擔心意匠,他不會有事的。」
迎上他溫和卻又敏銳的目光,她心頭一震。
那一瞬,她感覺自己彷佛被他看穿了。
但,怎麼可能?在他們面前,她一直將對意匠的感情隱藏得很好……
不會,絕不會,她不該自己嚇自己。
「我……」她力持鎮定地站起,「我先回房了。」
「唔。」保二郎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心虛地低著頭,轉身快速地離開。
「老公,意匠跟惠理子的事,你真的不管?」貴子還為小倆口解除婚約的事而憂心煩惱。
「嗯……」保二郎沉吟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事。
「老公?」貴子急了,「你到底……」
「貴子……」他忽地打斷了她,意有所指地道︰「英希是我們家的人,對吧?」
她怔了一下,「當然,你……你在說什麼?我在跟你談意匠的事呢!」
「如果……」保二郎看著她,一臉「老謀深算」地說,「有一天,英希變成香川英希,你覺得如何呢?」
「ㄟ?」她一頓,然後皺了皺眉頭,「老公,英希是姓吉條的,雖然我們當她是女兒,但名義上,她還是吉條家的女兒。」
「我知道。」他一笑,「我的意思是……她不一定要當我們家的女兒。」
斌子迷糊了,「你在說什麼東西?」
「我是說……凡事都有其道理。」
「啊?」她更迷惑了。
「吉條夫婦倆那麼早就過世,也許是為了讓英希跟我們相遇。」他語氣平靜而深奧,「老天讓意匠跟惠理子解除婚約,勢必也有他的道理。」
斌子蹙起眉頭,「你兒子婚事吹了,你說什麼風涼話?」
看著反應慢半拍又超沒神經的妻子,保二郎神秘一笑,「我們等著看吧!」
第五章
五年後東京
這是一棟位于港區台場的辦公大樓,樓高二十四樓,地下有三樓,一樓大廳則是挑高三樓,規模與大型百貨公司沒有兩樣,而這里就是大東亞金控的總公司。
現在,位于二十一樓的大會議廳里,正進行著一場斑層會議,與會的全是大東亞金控的高階主管,因為,今天正是香川保二郎正式交棒給獨子香川意匠的大日子。
離開日本多年,意匠在美國累積了不少的經驗,也創下了不少漂亮的成績。
他曾因為受公司重用而調派到各地工作,英國、法國以及香港,都曾留下他的足跡。也因為這豐富的資歷,讓準備退休的保二郎能放心的將公司交到他手中。
開完會,意匠與各級主管們致意寒暄,展現他平易近人,謙遜有禮的一面。
大家對他在海外所締造的佳績贊譽有加,當然,這也改變了大家初時對企業家第二代或第三代只懂得坐享其成,根本不知天高地厚的刻板印象。
接著,他在父親及專務的陪同下,到各部門拜會,引起了公司上下的騷動,也造成了一股新總裁旋風。
他年輕,只有三十一歲;他未婚,給人無限的想象空間;最重要的是……他英俊挺拔,有著偶像明星般的外貌及風采。
結束拜會後,他與父親回到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他先替保二郎倒了杯茶。「爸,喝茶。」
保二郎接過杯子,笑睇著他,「大家對你的印象都很好。」
「那是因為我是你的兒子,大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說,「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同,我還得做出一番成績才行。」
「你在美國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有所聞。」保二郎對這個兒子的滿意全寫在臉上。
如果說他這一生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事,絕不是因為他的財富跟地位,而是他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他是一個幸福的丈夫,因為他有嫻淑的老婆;他是一個幸運的父親,因為他有優秀又孝順的兒子。如果說他還缺什麼……那麼他希望能盡快抱孫子。
當然,在抱孫子之前,他得先有個媳婦。
「對了,」他頓了一下,假裝若無其事地試探,「听說惠理子在一年前就回國了。」
「嗯。」他點頭,「她有跟我聯絡過。」
「噢?」保二郎睇著他,「你們還有……」
意匠撇唇一笑,「我們現在是朋友。」
「那麼你現在是完完全全的單身?」保二郎問。
意匠蹙眉一笑,「爸爸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我的感情狀況了?」
「你三十一歲了。」
「你是在提醒我……我老了?」
「不,」保二郎挑眉一笑,「我是在提醒你……該結婚了。」
意匠唇角一揚,爽朗地笑說︰「我也想,不過要結婚得先有對象。」
「你沒有?」保二郎深深地看著他,像是想確定他所言是真是假。
「沒有。」他說,「我才回來一個多月,工作方面都還沒完全掌握,你該不會已經計畫替我安排相親了吧?」
「你媽媽是那麼提過,不過……」保二郎沒把話說完,似乎有所保留。
話鋒一轉,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對了,」他注視著坐在他正對面的意匠,「你見過英希了嗎?」
听到英希的名字,意匠原本平靜的、泰然自若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不明顯的掙扎及激動。
保二郎心里不覺生疑。
「還沒。」商場上打滾多年,意匠早練就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只是一提到英希,他還是忍不住讓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糾結情感,泄露了那麼幾秒鐘,他只希望父親沒有看出來。
「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麼……」保二郎假意嘀咕著,「以往她每個星期至少會抽出一天時間回來看我們,陪我們吃飯的……」
「听媽說,她在梅田商事上班,是社長的秘書。」
回來一個多月,他還沒見過英希,而認真算起來,他們已經七年沒見了。
這七年來,他不是沒回過國,而她也不是沒回過香川家,但只要他回國,她就絕不會回香川家。他想……她終究還是無法原諒他對她所做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