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少東 第17頁

此話一出,達己震驚地眨眨眼楮,但旋即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達也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平靜地凝視著神情堅定卻憂愁的她。

「是嗎?」他濃眉一叫,苦笑一記,「那恭喜你們了。」

說罷,他倏地起身,「抱歉,我突然想到還有個重要的會要開,先走一步了。」抓起西裝外套,他留下一屋子尷尬,頭也不回地離開。

銀座,磯勢料亭,梅之間。

「達也?達也?」坐在對面的佐佐木俊次,疑惑地望著恍了神的達也,「你怎麼了?」

達也猛地回神,懊惱又尷尬地。

自從那天離開柳原家以後,他就天天早出晚歸,並避免所有與家人踫面的機會。

不是他伯父親責怪他當天的無禮唐突,而是一見到他們,他就很難不想起即將嫁給達己的她。

幸好這些日子,大家忙著張羅喜事,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去管他。

「太累了嗎?」佐佐木俊次關心地望著他,「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

「不,我沒事,舅舅。」他翻開佐佐木俊次帶來的文件,仔細地看著。

佐佐木俊次是他生母的弟弟,他是在大學畢業後,偷偷的透過各層關系及調查,才與舅舅相認。

這件事,他父親一無所知,當然,更沒有人知道他以舅舅的名字,經營著好幾家公司。

在國外讀書時,他就進出股市,賺了屬于他自己的一百萬美金。回國後,他讓舅舅掛名董事,自己幕後操盤,開始了他的事業。

當他一邊在仲川集團里與達己競爭時,其實早已有了他自己的一片天,而這些,所有人都不知情。

他持有仲川集團的股份,年薪七千萬日幣不說,還享有分紅及績效獎金,在個人資產上,他已超過了達己,而那還不包括他台面底下所運作的所得。

家里知道他在輕井澤買了別墅,卻不知道他以舅舅的名義在東京都內置的產亦相當驚人。

合上卷宗,他看著佐佐木俊次一笑。「沒什麼問題了。」說著,他將卷宗交還給佐佐木俊次。

佐佐木俊次收好卷宗,「听說你弟弟正在準備結婚的事,對方還是舊貴族柳原家的小姐?」

原以為逃開了家人,就不必听到有關于香代的事,卻沒料到舅舅還是提起了這件事。

其實也怪不了他,仲川家跟柳原家的聯姻,可是政商界當年度的大事。

「舅舅,我不想提這件事。」他涮了塊龍蝦肉,蘸了沾料,慢條斯理地往嘴里放。

佐佐木俊次疑惑地望著他,若有所思地。

「達也,」他輕聲一嘆,「你在仲川家不快樂吧?」

達也微頓,撇唇一笑,沒有說話。

「你已經自立門戶,為什麼不干脆……」

「舅舅,」他打斷了佐佐木俊次,語氣堅定地說︰「還不夠。」

佐佐木俊次一怔,「達也?」看到他眼底猶如野獸般的銳芒,佐佐木俊次不覺驚心。

達也是他姊姊用生命換來的孩子,而他也看著他好幾年。他知道達也是個好孩子,但有時候他那可怕駭人的目光,還是教他忍不住打起哆嗦。

不能怪他吧?他可是在那種孤獨的、不被在意的狀態下長大的孩子。

他沒自暴自棄、自憐自艾的放縱自己,實屬不易。

「我要的不只這樣。」他說。

「達也,你……」

「舅舅,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唇角一勾,冷然一笑,「我要把整個仲川集團掌控在手中,我要母親跟達己卑微地求我,然後我再毫不猶豫的把一切奉送給他們。」

佐佐木知道他不貪仲川家的一分一毫,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報復仲川露子這麼多年來的處心積慮、用心計算。

在最需要母愛的時候,仲川露子是他的天。

當達也發現自己所喜愛尊敬的母親,竟是那麼殘忍的算計著自己時,心里所受的創傷有多深多大,身為舅舅的他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因為知道,他沒再多說什麼。

「達也……」佐佐木啜了一口清酒,輕聲一嘆,「舅舅知道這是你長久以來的心願,不過為了報復而讓自己不快樂,卻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快樂?」佐佐木俊次的話像一聲轟天雷般打醒了他,但他卻怎麼也不願承認他並不快樂。

他強顏歡笑,強作鎮定地哈哈大笑。「我怎麼會不快樂?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知道有多快樂……」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嗎?不,他非常清楚也有他掌控不了的部分,而那部分已經成為他最深的痛--

第八章

隨著訂婚的日子逼近,香代越來越覺得不安。

她再也逃不開了嗎?是的,這是她的命運,不可避免的命運,只是……如果她敢說「不」,情形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想起那天達也在眾人面前,問她對達己是否真心時,自己因為一時負氣而給了那麼肯定的回答,她就感到懊悔不已。

為什麼她不能坦白一點?為什麼她不能勇敢一點?如果她誠實的說出自己心里的感覺,也許……

不,不會有什麼也許。不管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無法改變她的命運。

她的命運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就算是她父母在世,必定也會作出跟叔叔嬸

嬸一樣的決定跟要求。

她一點都不想嫁給達己,但……她能怎麼樣呢?

苞嬸嬸及她的貴婦朋友們坐在飯店的西餐廳里,她安靜又憂郁地看著窗外,對

她們的談話一點都不感興趣。

突然,她感覺到餐廳里的某個角落,有人正盯著她--

她警覺地環顧四周,赫然發現最角落靠窗的位置,有一張熟悉的臉孔。

是他,仲川達也。

他不是一個人,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名有著美麗褐色卷發的女郎。

他似乎沒有過來打招呼的打算,而嬸嬸跟她的貴婦朋友們,也因為聊得太盡

興,而未曾發現他的存在。

他那雙銳利的眼楮緊盯著她,唇角還帶著一抹興味的笑。

她不懂身邊有著女伴的他,何以會那麼大膽的注視著她?

突然,他低聲對那名女子說了一些話,然後女子回過頭來,看見了她--

女子對著她禮貌的一笑,然後又開始跟他交談。

這一際,香代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跟那女子說了她什麼?說她是他即將過門的弟媳?說她是個裝腔作勢,企圖嫁進豪門,對他家的財產狼偷鼠竊的沒落貴族?說他曾經親吻撫模過她這個未來弟媳?

他到底說了什麼?為什麼那女子會回頭對她微笑?

她越想越覺得發冷,整個人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香代?香代?」光子的聲音喚回了她。

她猛一回神,臉色蒼白。

「妳是怎麼了?叫了妳好幾聲都不回答。」

「對……對不起……」她驚慌地低下了頭。

「唉唷,」一名貴婦端詳著她,「妳的臉色真差,不舒服嗎?」

「是不是快訂婚了,很緊張?」另一名貴婦又問。

「緊張也是應該的,畢竟她要嫁的是仲川家的少爺呢。」

「那倒是,呵呵……」

大家妳一句我一句的笑談著;很快的就又忘了她臉色蒼白的事。

「對不起……」香代自覺不能再坐下去,她要趕緊逃離他的目光。「我離開一下。」說著,她抓著手中的小珠包,倉皇地離席。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離開洗手問,不想回到座位上去。

她好想逃開,不只是逃開他,也逃開這樁不可避免的婚事及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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