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轉光陰 第2頁

「你是因為大哥剛剛的問話才知道我們的身份,還是很久以前就知道?」阿煜笑問。

「最近才知道。」我老實答道。

「常將軍告訴你的?」

不是常瑄。我點點頭。

「我們騙得你好苦?給我說清楚,認識我們兄弟,哪里讓你覺得辛苦?」宇文謹沒拿我當病人看,一扯,把我從床上拉起來。

幸好他沒真的給我過肩摔,否則一定相當精彩好看,但也因為他這個動作,才讓我猛地發現自己像個木偶,別說反擊能力,連要抬起手、把他推開都沒辦法。

手不能動、腳不能動,所有的關節像長滿鐵銹,卡住我想動的。我變成植物人了?心狠狠抽痛著,無法遏制的恐慌罩下。

我不要!活一半很痛苦,而植物人連活一半都稱不上。苦澀從喉間陣陣冒出,擠迫著我的呼吸,這個驚嚇太大,比逆轉時空回到過去更嚇人。我在醫院當過志工,很清楚連自殺都不能自由的痛苦。

「阿煜我……我……我不能動了……」我拚了命把卡在喉嚨間的話吐出來。

阿煜被我的慘白臉色嚇壞,連忙把我從宇文謹手里救回來,兩指按壓在我腕間脈膊,細細傾听脈息;宇文謹也嚇到,他一躍上床,相手貼在我後背。

不多久,一股暖暖的氣息緩緩行遍我周身穴道,緩了急迫的呼吸心跳,說不出的舒暢感涌上,我慢慢吐出郁結氣息。

「嘉……」阿煜看宇文謹一眼,改口︰「幼沂,你沒事,我找到月神草了,你會活下來。」

找到月神草有什麼用?這樣死不死、活不活地生存著,我寧可直奔地府和閻王作伴。委屈擴張,眼淚滑出眼眶。

懂了,我變成廢人,所以常瑄和阿朔不要我,把我扔在半路上讓宇文謹和阿煜撿回家。難怪我回不到過去,因為逆轉時空的老天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好的一個女生,怎會一趟北京六日行,就變成植物人。

鼻子發酸、眼楮發熱,想說的話化成一聲聲嗚咽,打開咀巴,我放聲大哭。

嗚……我真的全身爛光了,就剩下咀巴還能用……這叫一語成讖,叫做烏鴉咀長在烏鴉臉上,是我詛咒了自己,活該倒霉。

「沒事、都沒事了,你到底在哭什麼?好、好,我不罵你、不怪你,逃婚就逃婚,沒什麼了不起……」

宇文謹被我的哭聲弄得手足無措,連聲勸哄,卻哄不停我的淚水,沒辦法之余,他把我從阿煜懷里搶回自己胸口,一下一下拍著我的背。

阿煜也是滿臉自責,低頭拿出銀針,卻不知道要從哪里下手。

看著他,我哭喊得更大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亂跑,應該乖乖待在家里等你回來,我是自作自受,不怪你,你的醫術真的很好。」

「我沒說自己的醫術不好啊……」阿煜抓抓頭。

「我知道把人醫得半死不活有損你的聲譽,沒關系,你不要讓別人知道我是你的病人,是我自己不配合醫療的,所有的後果我自己承擔,不是你的錯。」

我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堆話,幸好阿煜是個聰明家伙,把我的話三拼四湊,總算湊懂了我在說些什麼。

「你說半死不活,是不是指你的身子不能動?」阿煜失笑問。

若不是我太了解他,肯定會認為他是個沒醫德、落井下石的壞蛋,病人已經被他醫死一半,他還能笑得那麼開懷;但我了解他,知道他會這樣一定是因為我說錯了。

淚水說停就停,我瞪大相眼看著他可口的笑臉。「難道不是?我以後不必靠電動輪椅過日子,侍女不必用果汁機把食物打成泥、灌進我肚子?」

「噗!」身後的宇文謹笑出聲,戲謔地用兩根手指頭捏了捏我的臉頰,力氣之大……哪天我變成肉餅臉,他的二指神功要負大半責任。

「你實在是個很可愛的女人。」說著,他也不怕髒,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我的臉。「別哭了,你哭起來很丑。」

我用疑惑眼神詢問阿煜,看見他也在笑,但笑得比宇文謹含蓄多了。

他從袖子里掏出手巾,輕輕拭去我的鼻水。「雖然我不知道電動輪椅、果汁機是什麼,但我想……你不必吃泥巴。」

「可我的手腳不能動。」

我低頭,用力,在心底拚命對自己的手腳下指令,它們仍然無動于衷、靜靜攤在棉被上,連意思意思勾個兩下、向主人證明它們沒事都沒意願。

「那是因為余毒未清。放心,再過幾天,你就能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阿煜拍拍我的頭說。

「這是實話還是謊言?」我輕聲問。

「自己說謊,就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愛說謊。」宇文謹沒好氣地回答道。

這個宇文謹,說什麼不怪我、逃婚就逃婚,結果咧?還不是逮著機會就酸我兩下。

但總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舒了口氣。「我嚇死了,還以為自己完蛋定了。」吸氣吐氣,我沖著他們笑了。

「誰說你不完蛋?等你病好了,我們再來算總賬。」宇文謹又推了推我的頭。

我問︰「阿煜,我為什麼沒死成?已經過了約定的日期。」

「就那麼想死啊?」阿煜問。

「當然想,不想死的話,怎會忘記自己中毒,沒事跑到男人的戰場上鬧場?明明沒有半分武功,還要裝行當女英雄。」宇文謹挖苦我。

我橫他一眼。「心胸狹隘,我突然覺得逃婚是正確抉擇。」

「你說什麼?我心胸狹隘!?把話說清楚,是誰撒下瞞天大謊,什麼義父義兄的,堂堂大周國的常將軍是你的義兄?那麼權朔王是誰?你義父嗎?我可瞧不出他有這樣大的年紀。」宇文謹不滿地叫道。

「那叫善意的謊言。」我還是替自己辯解。打死不認錯是我的壞習慣,小朋友不可以學哦!姊姊練過的。

「哈哈,強辭奪理,謊言還有善意的?好吧,你說會寫信給我,結果我左等右盼,信呢?信在哪里?」

信……我還真忘得一干二淨了。

明白自己理虧,我的聲音轉小,眉開眼笑對他巴結起來︰「就、就忘了嘛……你也知道戰事緊急……我是病人,你這麼大聲吼叫,對我的心髒不好。」

「你就不擔心我的心髒夠不夠好,不擔心我收不到信會緊張到病發而亡?」

「你的心髒肯定是好的,當皇帝的人,怎麼可以沒有勇猛強壯的心髒?」

宇文謹橫眼睨人,眼底有著重量級怒氣。「所以常瑄到南國找你,說出我的真實身份,你就急著逃跑?」

「常瑄告訴我,阿朔有困難,我才會急著到關州幫他,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南國皇帝。」

「急到連自己身中劇毒都不管?」宇文謹一句話,問得我開不出下文。

靜默間,他把我放回床上,然後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凝望著外頭的綠色枝葉。

一時間,宇文謹不語,阿煜也沉默,他們正用凝重表情在凌遲我的心,若非這段時間經歷太多,情緒學會超量負荷,我怕會讓他們連手逼瘋。

想了想,我淺笑對阿煜說︰「你沒說準。」

「什麼事沒說準?」

「你說如果毒發的話,只有大羅神仙可以把我救活。」

「我沒說錯。」他終于笑開。

「昏睡間,我可沒踫見半個仙字輩的人。」

「你該去探听探听我的外號是什麼。」

看著他的溫暖笑臉,我想,如果我是億萬富翁,我很樂意每天買他幾個笑顏,因為光是看著他,就會覺得世界好美。

「是什麼?」

「大羅神仙。」

我失笑。「胡扯。」

「是真的,那時這樣說,是怕你太皮,皮到不把自己的病當成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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