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著頭,想了想說︰「字文謹,你去幫我把紅單撕下來。」
「你有辦法?」
「當然,這很容易解決呀!」我說得自信滿滿。
「真的假的?許多人都試過了,那個飯館老板不是普通固執。」
「你還不信我?我說成,準成。」
「說說看。」
每次宇文謹講到「說說看」的時候,臉上總是流露出一種興奮神色。我很明白,他愛上我的腦袋,而不是我的溫柔或長相。
「請那位大官先去造那三面的房子,開工後,讓造房子的工人天天到飯館吃飯,再到處宣揚飯館的酒菜有多好多好,引來更多的客人。」
「沒事干嘛幫他們做生意?最好是讓他們沒客人上門,只能數蒼蠅過日子,等日子過不下去了,只好賣地賣房子。」宇文謹說。
「弄得兩敗俱傷會比較好嗎?何況,不都說那是家傳房子了,沒有房租壓力,賣飯沒生意就改賣酒唄,賣酒不成還可以賣米、賣布、賣新衣,這樣一拖二拖,拖到他們真過不下去,大官的房子早就蓋好了。」
宇文謹高舉相手,投降。「好吧,當我沒說,請繼續你的高談闊論。」
「大官要是肯幫幫忙,讓飯館的生意越做越大,等到每天涌進的客人擠得坐不下的時候,老板自然就會想換地方開間大飯館了,而飯館主人肯定會感激大官的相助之恩,把土地賣給大官的。」
「難怪你胖不起來,成天動腦筋、不休息,吃再多東西也沒用。」花美男又賞我爆栗,這回我沒躲過。
「你打算把我腦袋弄笨嗎?」我噘咀嘟嚷。
「沒錯,把你弄笨一點,才不會成天胡思亂想。」花美男用手指推了推我的額頭。
我揮開他的手,對宇文謹說︰「你去告訴大官,賺他三百兩,咱們一人一半。」
「要不……我們兩個一起去?」
「那可不行。」我很作怪地擠眉弄眼。
「為啥不行?」
「因為我要學著不虛榮,學著低調,學著不當闖禍精,學著……」我笑了笑,向花美男瞄去。「學著當良家婦女。」
「不當闖禍精已經夠為難你了,至于良家婦女,我們不敢對你有這層指望。」宇文謹很沒風度地指著我笑道。
花美男也噗哧一聲跟著笑出來。至于常瑄,他是沒拉開咀巴,但很明顯地在控制臉部的肌肉。
「喂,你們沒人相信我能改頭換面嗎?」
我一嚷嚷,他們又笑了,笑是化解尷尬的最好方式,美洲獅和非洲豹少了劍拔弩張,氣氛轉為融洽。
午後,我晃到阿煜制藥的房里,見他彎著腰、滿頭大汗,對他很過意不去。
他听見我的腳步聲,抬眼,先送給我一個舒心的微笑。
「這個藥還要弄很久嗎?」走進屋里,體質還是偏冷的我,覺得這屋子暖和舒服極了。
「快弄好了,再過幾個時辰就大功告成。」他說著,又攪攪鍋子里那鍋黑漆漆的黏稠東西。
我坐到他身邊,頭微微靠著他的肩,真心實意地說︰「阿煜,我真的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我也是。」
好奇怪,流這麼多汗的男人,為什麼還能帶給人干淨清爽的感覺?他一定身懷異稟。
「阿煜,接下來我們會變成怎樣?」我嘆氣,簡單的關系配上復雜的背景,我們之間想成為朋友,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不想當朋友了嗎?」他反問。
「想,但是好怕,怕當不成。」
「不管你和大哥變成怎樣,我們之間都不該受牽連。」
「換句話說,是一輩子的朋友?」我揚起眉,笑問。
「對,一輩子的朋友。」
「阿煜,為什麼我不先認識你呢?」
如果我先認識他、愛上他,那麼,所有的辛苦都不必經歷,就可以快樂享受男女關系。談一段愛情是幸福,談一段簡單的愛情是奢華的幸福,偏偏我愛上的男人太復雜,害我必須卯足全力往上爬。
「是啊,為什麼不讓我們先認識?」阿煜附議。
說完,他笑了,笑容里有疼惜、有釋然。在知道我是章幼沂同時,他便明白,就算沒有阿朔,我也是宇文謹的女人,阿煜是個謹守分際的男生,怎會和自己的親哥哥相爭?
「像阿煜這麼好的男子,一定會踫上比嘉儀好千百倍的女子,她會敬你、愛你,夫唱婦隨、鶼鰈情深。」
「但願如姑娘金口。」他笑笑,分了神,去看鍋子里那黑糊糊的藥汁。
「味道不好聞。」我湊近身子,聞聞鍋子里的味道。
「放心,吃起來沒有想象中苦,待會兒我會和入蜂蜜,你吞的時候,會有蜂蜜的甜香味兒。」
他溫和笑著,那樣淡定溫柔的笑臉從來沒變過,不管我是章幼沂還是吳嘉儀。
「阿煌,在穆可楠告訴你事實之前,你懷疑過我嗎?」
「懷疑你是清沂公主?」
「對。」
「懷疑過,在你杠上那個七品芝麻官的時候。」
「我那時候是做婢女打扮,沒穿幫啊!」
「有幾個婢女說話可以像你那樣充滿自信?相形之下,那位公主看起來反而有些畏畏縮縮,少了公主氣度。後來,我入宮見過‘清沂公主’,她才是真正的婢女,對吧?」
「是,可橘兒比我美上千百倍,宇文謹娶到她,半點不吃虧。」
「話是這麼說,但後宮美麗的女人多著呢!她並不特別突出。」
「她溫柔乖巧,安分听話。」我替橘兒說話。
若不是生錯時代,她晚生個千百年,光靠那張臉,就會紅遍兩岸三地,成為當紅偶像女星。
「當初我們探听到的是──清沂公主聰慧大方,智賽諸葛,琴棋書畫樣樣行。我記得有個傳到民間的圈叉游戲,據說就是清沂公主發明的。在我們的印象里,清沂公主聰穎可人,至于溫柔乖巧,安分听話……沒听說過。」
「你們探听我?」
「當然,我們還得從大周皇帝挑出來的和親女子,來評估大周對南國的態度。」
「因此你們對我相當滿意?」
「說實話,不是太滿意,畢竟你不是宮里正出的公主。尤其大婚後,幾日相處下來,皇兄說,清沂公主不過爾爾,民間傳聞過于夸張。」
「你們那麼會探听,怎麼就沒探听到這個假公主活不了多久?」
「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們怎麼可能探听得到?」
「說得也是。」皇後娘娘啊,瞞得我夠苦。
「當穆可楠告訴皇兄,你才是真正的清沂公主時,皇兄高興得不得了,他要我趕緊把你治好,帶你回南國。嘉儀,你還想回南國嗎?」
「南國是個好地方,我曾經想過在南國待上一輩子,安安心心、平平順順活到老,直到天命足,說再見的時間到。可是見到阿朔那刻起,我明白,自己回不去了,即使我真的很向往安心平順的日子……我想,我這種人注定要在泥濘里追逐愛情。」
「周鏞朔待你很好。」
「他懂我。」
懂我的智慧、懂我的心,懂我的身世、懂我的過去,從第一次見面,看見那相似曾相識的眼楮,我就明白,這個男人……我躲不開。
「真希望我也能懂你,像他懂你那麼多。」
「誰說你不懂我?和你在一起很舒心,見到你,所有的煩悶憂郁都會隨風而去,你是我的定心丸、勇氣綻,有了你,我就知道所有的困難都沖得過去。」
「我很樂意當你的定心丸、勇氣綻。」他伸手,拍拍我的肩。
「我很高興你的樂意。」我也伸手,和他勾肩搭背。
「所以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回到周鏞朔身邊?」
「對。」
不是因為我已經成了他的女人,也不是因為他還需要我的幫助,而是他的淚水,他失控的咆哮聲,讓我決定再不要折磨愛我的男人。我愛上他,是前世因、今生果,是冥冥之中必有注定,是改變不了也不想改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