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轉光陰 第33頁

我,辦不到。

下巴擱在桌前,看著滿桌子山珍海味,沒胃口。

「姑娘,吃點兒吧,你幾日沒進食了,瘦得眼窩子都跑出來。」小埃勸道,在我盤子里盛滿菜飯,以為擺得多了,我看不下去,就會讓筷子動起來。

是嗎?已經過去幾日了?那麼,阿朔是打定主意,我不低頭,便不放我自由?

我不是那種折磨自己好教男人憐惜的女子,因此我不是刻意餓自己,企圖引發阿朔注意。我只是想破了頭,想不出未來該怎麼走。

既然無法將阿朔遠遠拋開,卻也無法和眾女子共同擁有他,那麼,我還能怎麼辦?

我在不可能當中鑽牛角尖,殊不知,即使真讓我鑽進去,也鑽不出一片開明。

「姑娘,你何苦跟殿下嘔氣?這事兒本就是姑娘沖動,大不了說句對不起不就得了,日子總是要過的。」

單是一句「對不起」這樣容易?

錯,穆可楠已經拿到第一個勝利,怎能不再接再厲,繼續攻城略地?她不會就此罷休的,比心計,我贏不了她。

何況,連小埃也認為是我的錯,我怎能不對穆可楠的演技甘拜下風?

「小喜呢?」我這才發覺這幾日很少見小喜侍奉在跟前,阿朔或穆可楠不會拿她出氣吧?

不,阿朔不是這種人,而穆可楠沒這麼笨,她現在要扮演弱者,得一路可憐到底。

「她出去找好吃的給姑娘,姑娘沒照鏡子,不曉得自己瘦了一大圈,小喜擔心得緊。」

「我沒事的,再給我幾天,讓我把事情想明白了,自然會吃。」我嫌惡地推開碗盤,看到那些讓我惡心想吐。

「有什麼事能為難我們的吳姑娘?說出來,大伙兒參詳參詳。」一個爽朗的笑聲響起。

回頭,我看見鏞晉和花美男就站在那里。說不出口的感激涌入胸臆,總是在我最需要朋友的時候,花美男無條件出現,替我解決疑難問題。

我跳起來,一個不仔細撞上桌腳,整個人往前傾,鏞晉動作飛快,在我往下墜同時將我撈了起來。

「毛毛躁躁的,哪像個太子妃?」鏞晉很受不了地看了我一眼,把我身子扶正。

「誰說我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這話傳出去要落人口實。」我指桑罵槐,有事沒事都要指指穆可楠才甘心。

花美男搖頭道︰「你也知道會落人口實,那就不能低調、乖巧、良……」

「良家婦女一點。」我搶下花美男的話,說完,竟感鼻酸。

逞什麼強啊?我這種人天生不是良家婦女的料,何苦哪條道上難走偏挑哪條?

鏞晉無奈,勾起我的下巴,看著我很嚇人的黑眼圈。「又沒本事同人吵架,既知穩輸,何必吵?」

「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會來這里當說客?」花美男賞我一個爆栗吃,痛得我猛壓額頭。

「手勁兒那麼大,不會拿去打土匪哦?干嘛敲小女子的頭?」

花美男噗哧一笑。「你是小女子?哼哼!」

「我听出來了,那個哼哼帶著嚴重的輕視意味。」我想開心一點,但演不出開心感覺。

「還好,腦袋沒燒掉,還听得出輕視味兒。」花美男捏了捏我的臉,才剛捏,手勁立刻放松,好看的眉毛聚攏。

我笑問︰「怎麼了?手感不好,不想捏?」

「你像一株水土不服的蘭花。怎麼搞的?在這里很辛苦嗎?」

花美男這一問,又問出我的鼻酸眼熱。

真是的,又不寫催淚小說,干嘛每句話都埋下哭點?讓人好想投懷送抱。

我彎彎眉頭笑著,聲音哽在喉頭,半句話都說不出口,淚水卻先一步落下,蹦下睫毛、蹦入他的掌心。

第一次見我掉淚,鏞晉嚇得手忙腳亂,他一面掏帕子,一面把我收進懷里,不像花美男經驗老道,只是用著一相深思的眸子對我瞧。

「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很笨,現在才知道我有嚴重的智能問題。」搶過鏞晉的帕子,我用力揉了揉發紅鼻子。不哭不哭,我才不哭,哪有人打輸了就哭?又不是三歲孩子。

「誰說你笨,那些破敵的法子是誰想出來的?是章幼沂耶!你要敢說自己的腦袋是天下第二,絕對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第一。」鏞晉口吻夸張。

我知道,他也努力想把氣氛弄松,偏偏我們兩個都是喜劇生手,越搞,氣氛越凝重。

「可我怎麼都弄不懂三從四德。」話出口,我索性大笑出聲,雖然那個笑聲里听得出言不由衷。

「你要三從四德做什麼?不打緊的東西,咱們不要。」鏞晉把手揮得像選美佳麗出巡。

「可我的性格里面只有叛逆,沒有順從。」

「叛逆好,這才特殊嘛!每個女人都像應聲蟲,看來看去都一樣,沒意思。」鏞晉一面倒支持我。

「我痛恨女誡,討厭女紅。」

「沒人要你學,有空學那個,倒不如把時間拿來把自己喂胖一點。」

「阿朔說我不能容人,說我有偏見,他不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話沒說完,花美男把我從鏞晉懷里拉出來,他靜靜看我,凝重的眉峰里有著說不出口的沉重。

「這些,是你選擇的。」

後五個字,不多,我讀出他的嚴厲。從來沒有……他從來都沒用過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所以,他也認定是我的錯。

心酸,我垂下眉睫。可他說對了,是我選擇的,沒有人強迫,沒有人拿刀子架在我的脖子,是我千里迢迢,就算沒命也要追到阿朔身邊。那麼,我還有什麼好埋怨?

「你以為四弟好過?不管他願意或不願意,李鳳書、穆可楠、施虞婷都是他的妻子,他做不到愛她們每一個,至少要做到公平。而你呢?你從沒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著想,你期待他不看其他的女人、期待他舍棄她們、期待四弟只是你一個人的夫婿?你逼著四弟符合你不實際的奢望,這對他公平嗎?」

一時間綿密的酸楚從空氣里集聚而來,絲絲縷縷,如梅子細雨浸染過全身,讓我既凍且冷。

淚水凝在腮邊,我又害怕了。

這陣子我老是無緣由地害怕著,彷佛掉進陌生世界是最近才發生的事。疙瘩一層層在我的皮膚上冒出,孤立無援的感覺像烏雲罩住我,听著花美男的義正詞嚴,我墜入無底深淵。

「愛一個人不是該處處替他著想嗎?說,你為四弟做了什麼?你和可楠對沖、用孤僻為自己築起一道門牆,你用絕食抗議,以為讓四弟不好過,就能成全你那個自私的愛情?」

自私的愛情?原來我的愛情好自私?原來我的存在帶給阿朔的是不公平?原來我一味地埋在自己築起的孤僻城堡,架築不實際的奢望……

我……我怎麼會變得這麼壞啊我?

「三哥,別這樣,她禁不起的。」鏞晉拉開花美男,把我護在身後。

「禁不起也得禁,是她作出選擇,是她決定留在這里,再辛苦、再難熬,她都沒道理讓自己活成這個樣兒。她需要有人給她一記棒喝,否則這樣下去,苦的不只是她自己。」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是選擇了,我也知道辛苦難熬,更作足了心理準備,要在阿朔的妻妾里生存。但我沒料到穆可楠手段高明,會讓阿朔轉過頭來與我為敵,我努力戴好面具,卻終是落得眾叛親離。

「不是我的錯!」再也忍不住,我終于爆發了,在鏞晉背後朝著花美男大喊。

「要我重復你的刻薄話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重復我的話,卻沒有人重復穆可楠說了什麼?」我推開鏞晉,直指花美男。「她,知道我是章幼沂,她告訴宇文謹我刻意隱瞞的身份,宇文謹是好人,他可以被我說服,不逼我回南國,但我沒本事說服當今皇帝饒我一命。她恐嚇我、要我徹底消失,而我,不服輸,不離開,要命一條,有本事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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