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應該到大醫院去做全身健康檢查,比較正確。」
喬豐感覺,求助無形的神仙,倒不如尋找有形的醫生來得安心。
「誰說他沒找過,從身心腸胃到精神科全看過,醫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把他放在病床上,眼睜睜看他一日比一日消瘦。你不曉得,他女乃女乃來我們家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好傷心。」
說到別人的苦,她愁了眉目,不管她法力如何,不管她的職業是不是叫作神棍,至少他確定,她有顆善良的心。
「妳把他救活了?」
喬豐揉揉她的頭發,伸手把她攬進懷間,撫撫她的手臂,笑看她精神奕奕地說明。
分明是瘦小柔弱到需要人們出手保護的女生,居然扮起救苦救難的菩薩,你能怎麼形容她?
「我哪有那麼大法力,我只是個初段班實習生,是我爸出手的,不過,我有跟爸一起到醫院見習哦。」
朱洙抓下他擱在自己頭上的手,壞了,職業病發作,又想替他算命,望一眼上面紋理,她仍然不懂,他明明是福祿雙至,富貴榮華的命運,怎會淪落到路邊以演奏小提琴為生。
見她分心,他把手掌收回來,勾引她的話題。
「後來怎麼樣?」
他喜歡听她講話,貪看她專注的神情態度,彷佛她正在做的事,是天底下最神聖的工作。
「你有沒有看過驅魔神探?差不多就是那樣子,符水啦、香燭啦、桃花劍啦,我們透過各種方式和鬼魂溝通,爸累得滿頭大汗,我卻冷得全身發顫,室外的三十五度高溫,熱不到我身上,那場景說有多詭異就多詭異。」
「妳嚇壞了?」
「嗯,我永遠忘不掉,那男人的猙獰表情,好似,他對世間有無數恨意。」
「之後呢?」
「听他家人說,那個晚上是他兩個月來第一次安穩熟睡,連醫生護士都不相信,之後我和爸爸又去了四次,才平安解決。」
「妳想告訴我,崇尚生命科技的醫生護士也迷信。」
「不是迷信啦,後來我和照顧他的護士熟悉,她告訴我幾件親身經歷,這解釋了,生命中有很多無法用科技說明的事情。」
「說,我愛听妳的靈異故事。」他刻意摟緊她的腰,作出害怕表情。
其實,他喜愛這份親昵遠勝于她的鬼故事,既然他的現任妻子,是個敬鬼神不遠之的女靈煤,他何妨入境隨俗。
「有位中年婦女因為慢性病住院,有次護理站听到鈴聲,護士沖進病房,發現病人好端端的呀,又沒事故,家屬為什麼按鈴?
才納悶著,她見婦人很精神地梳著頭發,表情曖昧,好像在勾引男人。護士小姐見家屬縮在一邊,神情詭異,才要出口發問,沒想到婦人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對家屬說話。
相不相信,婦人居然在挑逗自己的兒子,這還不可怕,最恐怖的是中年婦女沒受過教育,她連國語都說不好了,更遑論英文。」
「後來呢?」這倒是有趣例子,喬豐把玩她頭發,听她說話。
「後來他們找來精神科醫生會診,結論是你們這些新時代人最不相信的兩個字--附身。
所以啊,你要听我的話,尤其是農歷七月,除了洗澡,千萬不要把平安符拿下來。」
「大學時期,我的室友很喜歡在夜里,關電燈說鬼故事。」說鬼提鬼,純為了和她聊一堆聊不完的天。
「你的態度不對,不應該用鬼故事來敷衍靈異現象。記不記得空難之後,一些往生者找上親屬或者不相識的人托夢,若是親屬也罷了,我們可以解釋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相熟的陌生人,你怎麼解釋他們的夢?」她正色。
「是。」他誠懇受教。
「繼續說你室友的事吧。」
不知不覺,她扮演兩人中的「主導者」,她主導兩個人的生活方式、主導兩人的談話內容、主導觀念思想,也主導他的喜怒哀樂。
嚴格說來,喬豐是個習慣主導別人的領袖,從小時就是,記憶力不錯的話,她會記得,一顆發福的大皮球,最後學期,居然搶走她多年的班長寶座;他調皮惡劣、他功課糟糕,可這樣的男生居然當選班級代表,除開他的主控力強之外,你還有更好解釋?
然,他願意服從她,願意接受她所有的主導事項,說說不科學的怪話,傳輸不正確思想,為什麼?道理很簡單,他愛她,愛到任何事都能妥協商量。
「我有個台灣籍室友,他表哥在台灣念的是醫學,當兵時期成為軍中醫官,有天,一個菜鳥新兵被送進醫務室,他被人推倒,頭上裂了個大傷口,需要縫針。
他幫菜鳥縫針之余,問他事情如何發生,想確定是不是有老鳥欺負新兵。結果,新兵什麼話都不說,光睜大眼楮盯住醫官直看。」
「他在看什麼?」處理過無數「事件」的朱洙,一下子抓到問題重心。
他沒直接回答,繼續讓故事進行。
「傷口處理好後,新兵要求在醫務室休息,醫官同意了,他坐在新兵身邊看書,準備執照考試。
突然,不說話的新兵開口︰『醫官,剛剛我不敢講,因為他站在你身後,恐嚇我不能把事情經過說出去,不然要我好看。』
醫官滿頭霧水問︰『誰站在我後面?』
『一個只有上半身、沒有下半身的男人。』
這時,醫官正色,放下書本,拿來診斷書,開始填寫資料。他問︰『你什麼時候開始,能看見靈異現象?』
菜鳥說︰『一年多前,我出過車禍之後。』
就這樣,醫官慢慢問,把資料填寫好,找到新兵的輔導長,說新兵罹患精神方面疾病,應該將新兵轉診到軍醫院。
當輔導長問完事情經過後,淡淡說︰『每屆的新兵中,總會有一兩個人踫到同樣狀況、看到同樣的半身人,你不能說他們全有精神病。』
醫官听完,從此不信鬼神的他,每逢初一、十五,都會跟著長輩們拜拜。」
「所以,我沒誆騙你,對于神鬼,該信其有,不該信其無。」
「妳從事多年的神職工作,真能看見凡夫俗子看不見的東西?」他認真問。
「我並沒真正看到過,不過,是會有一些感應。」
「比如?」
「比如眼皮跳,我會預先知道是喜是憂,事後再做對證,每次都靈驗。」
「那是用眼過度,這種事我寫論文那段時期里常犯。」他看過醫生、點過眼藥水,醫生說沒效的話,要轉約顏面神經科,幸好大睡兩天後,不藥而愈。
「知道嗎?不同時間、不同眼楮跳,有不同代表,不可輕忽,有時候,它在提醒你小心防犯災禍。」
「是嗎?」
「比方午時,左眼跳主飲食、右眼跳主凶惡;寅時,左眼跳主有遠人來,右眼跳代表有喜事。有回午時,我的右眼跳得很凶,可又不能不出門,我燒香帶符令才敢踏出家門,果然,那天出車禍了,幸而我做了預防措施,情況沒有想象中嚴重。」
「妳所謂的防犯措施,是燒香戴符令?」
「對啊,還有我處處小心,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後面那句,喬豐勉強听得下去,可是,他很配合地點頭,沒辦法,吃人嘴軟嘛,誰教他被包養。
「要乖乖听話哦,戴好平安符,別隨意拿下來,晚上我會盡早回家。」拍拍他的頭,她拿喬豐當兒子哄。
「嗯。」
他在她額間印上一吻,他喜歡這種吻法,不含欲念,卻宣示所有權的親吻--她是他的!
她做出同樣動作,在他額間印吻,沒有男人女人分別,她和公狗一樣,對于保護領土有強烈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