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滋味 第11頁

「現代人資源取得太容易,就不斷不斷浪費,沒想過當福分用罄時,怎樣面對生活,所以羅,錢要隨時隨地掌心向下努力賺取,要仔仔細細花在刀口上,不要以為得到容易,就隨便輕,這是有罪的。」

「哈!財政部長應該由你阿嬤來當。」

「別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難道你真的認為對錢隨便是種正確態度?一小題正色。她說過,阿嬤是她的精神領袖。

「我從不對錢隨便,每一分錢投資,我都要搜集許多資料加以分析、整理,再審慎評估,所以你說我對錢輕是錯誤的。至于你,姜小題,對自己優渥一點,不需要有罪惡感。」

「我對自己苛刻?為了我給你吃特價隻果,你就認為我對自己不優渥?」

「不單單這樣,很多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嗜好,你都沒有,你寧願整天在家,卻不去逛街購物,讓自己放松一下午︰你寧願和菜市場的阿桑討價還價,省下兩塊錢卻累壞自己,這種對錢的態度叫作正確嗎?我不認同。」

「誰說我沒有嗜好?我當然有。」

「你的嗜好是什?」

「搜集金錢、儲存金錢,看著它們集團日益壯大,是我最大嗜好。」

「受不了!你怎不學其她女孩,化化妝、穿穿名牌衣物,把自己弄得整整齊齊?」

「我穿這樣不夠干淨整齊?」她低頭看看自己……不錯啊,整齊、清潔、簡單、樸素、迅速、確實,她樣樣具備。

「你可以讓自己看起來更光鮮亮麗。」

「你認為,女人為什需要用一大堆附加品,把自己整得七零八落?」

「七零八落?你這樣看待女人的妝扮?」

「別想騙我,臉上涂一堆紅紅綠綠會讓自己感到舒服,踩了三寸高跟鞋能讓自己健步如飛,穿裹一身緊身衣裙會比寬松T恤來的輕松?不會吧,只會更辛苦,那這不是整自己是什?」

「妝扮會讓女人有自信心。」

「自信心?沒了外在的虛榮,就缺乏自信心?原來自信心是虛榮的一部分……」

「算了,我甘拜下風,轉移話題吧,說說你阿嬤的節約事跡。」

見識過小題的固執,傅恆放棄影響她,因為不管她是否蓬頭素面,他仍樂于陪伴她勝于坐在其它女人身邊。

小題咬咬唇,如果他真的喜歡女人盛妝,她是可以為他改變啦,偷偷地,她堅定不移的信念出現轉圜——因為他。

「要談我阿嬤?那可說不完。有一次我們背著竹簍去采藥草。」

「別告訴我,你阿嬤是神農氏。」傅恆把手搭在她肩上,短短三天,他已戀上靠近她的感覺。

「放心,醫藥管理局對我阿嬤不會感興趣的啦,衛生署長可以安安穩穩坐到下台,我保證阿嬤絕對不去篡他的位。」

「好吧,你們去采藥草做什?研發藥物?制毒?」

「我還唐門傳人咧,我們拔草藥熬青草茶啦,我記得那天一大清早就出門,因為太陽出來會曬月兌人皮一層。我們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拔了平時分量的三倍。眼看長了滿地青草,不拔下來覺得好可惜,于是,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采下來。

回到家,光洗就差點洗死我,阿嬤找來釀酒的大鼎,燒上柴火,整整熬一個小時,才熬出氣味芬芳的青草茶。

可是問題來羅,我們拿什來裝這一大鍋藥茶?」

「保特瓶啊。」他說。

「你要我們花錢買瓶子?有沒有頭腦啊,你干脆建議我們去7-11買礦泉水來熬青草茶好了。」

「好吧,我的建議很差,到最後,你們怎處理?」

「我有沒有說過,老天爺會保護惜福的好人?」

「有,無數次,我把它當成至理箴言牢牢記住。」

「好孩子,老天爺就是這樣幫我們了。在我們撈出藥草,放涼後,一群做生態參觀的學生來到我們家,由于我們家附近沒有便利商店,于是我們就把青草茶賣給口渴的學生,一人一杯五塊錢,我們解決學生們的渴求,他們滿足我們對金錢的需要。」

「老天爺果然幫你們。」

「小時候,我穿的衣服都是我媽媽或阿姨的舊衣服改的,雖然很舊,至少合身完整,阿嬤對自己可沒那慷慨,她身上的衣服老是東一塊西一塊補丁,好幾次逛廟會,還有人拿錢給她。」

「這太夸張了,我看過一篇報導,在歐洲有個吝嗇成性的男人,他苛扣身邊的每分錢,他衣衫襤褸,住處破碎,鄰居們同情他,常送食物給他。

冬天到了,鄰居送他一條煮好的魚,可是天寒地凍,魚結上一層薄霜,他舍不得生火,只把魚放在懷中溫熱溫熱,就拿來吃。」

「哇塞,他老婆還在嗎?把他介紹給我阿嬤,他們肯定很契合,從此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愛綿綿無絕期。」他的摳門功比阿嬤還厲害。

暗恆搖頭笑。「他死後,看護他的婦人在他床下翻出一甕錢,數一數,居然有上百萬英磅之多。後來法院將錢判給那位看護婦人。

「這個故事有帶給你任何領悟嗎?」

「有,錢要存在銀行,別放在床底下。」小題才不如他的意,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是,它給人的領悟是,嫗嫗省省一輩子,到頭來苦了自己,甜了別人。」

「你很希特勒,哪能逼別人和自己的看法一樣。」

「我只是希望你善待自己。」

「我對自己很不錯啊,至少晚餐水餃我是用瓦斯燒的,不是用我的體溫煮出來的。」她的回話讓傅恆暢懷大笑。

「小題。」

「什事?」

「下一個假日,帶我去拜訪你的阿嬤好嗎?」

他喜歡她的回憶,童年里缺乏的甜蜜,他在她的敘述中慢慢弭平。

「好啊,不過你要記得穿上你最廉價的衣服,開你最便宜的車。」

「了解,你阿嬤痛恨浪費。」

摟住她,縮縮雙臂,她的發香在鼻問纏繞,傅恆從不覺得擁有一個女人是幸福的,但擁有小題,他真的覺得幸福。

同樣的幸福感在小題心里擴散,她甚至開始懷疑,如果他不再擁有名車十幾輛和房地產無數,她願不願意就這樣安然待在他身旁?

夜風在吊籃里擺蕩,他的心解放,在寧靜的夜里,在聒噪的小題身旁。

你相不相信,同樣是空氣,換了地方就變得格外清新?

是的,我說的地方是台灣,在台灣的南部鄉下,這里的天氣沒有墾丁的炙熱,卻和墾丁一樣帶著咸咸海風。

第一期稻作變成金黃色,已經陸續有人收割,空空的田地上堆著一叢叢干稻草。

「小時候我扎過稻草人,幫它打扮得漂漂亮亮,你對它越盡心,它就越為你盡力趕走竊食者。」放下車窗,咸咸的空氣,充塞胸臆。回家,真好!

「這又是誰敦你的?」傅恆問。

「二姨丈,在他還沒死之前。」

「你想他嗎?」

「他是個好人,印象中他又高又帥,和普通的莊稼漢不一樣,常常笑出滿口白牙齒,當時二姨的婚事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姻緣,過年時,二姨丈給的紅包總是最大包。

可是,他染上賭癮後,就不一樣了,他變得委靡不振,眼瞳里總是布滿紅絲,那時二姨常常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相勸,他也曾經跪在二姨面前,哭著說自己一定會改變,哪里曉得,沾上賭和沾上毒品一樣,沉淪後就難以自拔。」

「我懂,許多家庭都是因為這種悲劇被拆散。」

「盡避姨丈帶給二姨痛苦,但她也常說和他在一起時,快樂多于傷心難過,我想,人死亡,很多事情就原諒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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