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著他走進廚房,她湊到他耳邊輕語︰「噓,仔細看哦!」
孟姜月兌下腳上的室內拖鞋,小心打開櫥櫃,突然間,幾十只小強四竄,啪啪啪啪啪,佛山無影手,葬送八條無辜生命。
或者你要問,明明只有啪五聲,為什麼奪去八條生命?很簡單,你有沒有听過一箭雙鵬?沒錯,兩次的一箭雙鵬,加上一次她錯殺一尸兩命的孕婦媽咪。
孟姜的動作讓英鏵傻眼,一直以為愛哭的脆弱女性,是見這個也伯,見那個也怕,三不五時,都要躲到男人懷抱暢哭的動物,乍見到她的英勇行動,他頭皮發麻。
這個女人……呃……非常非常非常特殊。
「妳……很……嗯……厲害……」他的評五陽下得斷斷續續。
孟姜沒回話,蹲到地上,緩緩用拖鞋把尸體撥攏,動作慢到讓人懷疑。
英鏵湊近她身邊,才發現,孟姜眼淚已掉滿地,滴滴的濕水在地板上漬出潮濕痕跡。他舉頭四望,想著要不要用那個龜裂的馬克杯替她倒來開水。
「妳怎麼了?」
「沒事。」
搖頭,如果哭叫作有事的話,那麼很抱歉,她們家天天都有大事上演。
「沒事亂哭,小心我送妳到精神療養院。說!為什麼哭?」他很強勢,控管她的喜怒之後,又想控管她的眼淚。
「牠們很可憐。」久久,她說出一個不像道理的道理。
「可憐?妳有沒有說錯?牠們是妳親手撲殺的。」英鏵提醒。
「我知道,這就是人生無奈,生物彼此搶奪生活空間,你傷害我,我欺負你,為的只是讓自己過得舒服點,可這種搶奪是正確的嗎?誰真正有權利去壓迫誰?」
一時間,悲觀論出門,弄得天空灰蒙,氣壓低迷。
「好吧!我們來做假設,假設妳沒殺掉小強的親戚,假設牠們還在妳家的櫃子下面快樂生存,並且生存權獲得人類立法保障。
好了,假設蟑螂一生中可以生下並存活五十只後代,那八只蟑螂將有四百只後代,又一年有五代,所以一年問將增加四百乘以五十、乘以五十……乘五次,共一百零五億只。
到時,即使人類仁慈地把生活空間全讓給蟑螂,牠們還是會為食物搶奪,種族問大屠殺,到時,我敢保證死的絕對不僅僅只有八只。」
英鏵的夸大推論,成功將孟姜帶離悲情,突然間,她從一個屠夫變成解救蟑螂族走出大屠殺的英雄。
隨著他的笑容引導,孟姜的臉龐綻放光采。
「我覺得……」像在宣示重大新聞般,她鄭重地轉向英鏵,認真說︰「我覺得,你是一個非常非常聰明的男人。」
「謝謝妳的夸獎。」
「我不夸獎人,我只說實話。」
「很好,我喜歡妳的實話。」
他看她,眼光越陷越深,彷佛要把她看進眼底、看進心底。
從沒被人那麼認真觀察的孟姜,尷尬地別開頭。
英鏵不準,將她的臉捧到自己視線正中間。
「我、我又不是細菌,你那麼仔細看我做什麼?」
「我喜歡看妳。」
「我也喜歡看你啊!可是我會偷偷看,才不會看得人家尷尬。」
「好,下次我偷看妳。」
孟姜清清喉嚨說︰「那……我們一起把蟑螂處理掉。」
說著,她恢復打蟑螂的狠勁,一手一只,以拋物線姿態扔進垃圾桶里,接在八聲賓果之後,她起身拍拍手,喊一聲成功!扭開水龍頭,洗淨縴縴玉手。
這種事情若非親眼目睹,英鏵絕難相信,一個方才哭得淅瀝嘩啦,為死者悲悼不已的女人,下一秒鐘,竟然以摔蟑螂為樂。
「妳很厲害,至少在我見過的女人當中,妳很強。」
「沒辦法,我天天打小強,久而久之就變強了。」她的幽默中有幾分害羞。
「以前我有個秘書,平日常端架子,在一次員工旅游的時候,大家決定整她。」
「她好可憐,沒有人會被所有人喜歡……」
又來了,在孟姜眼眶即將翻紅同時,英鏵匆匆截下她的話。
「于是,他們拿塑料蟑螂放在她肩膀上,她驚聲尖叫,跳到總務主任背後,圈住他的腰哭到不行,大家很難相信,一個平時強勢跋扈的女人,只要一只小小的蟑螂就能征服。」
「後來呢?」
「後來她嫁給那位總務主任,蟑螂是他們的定情媒人。」
她在笑,眼淚蒸發,甜甜的笑,帶著些許嬌憨。
他也跟著笑,帥帥的臉龐,射出萬丈光芒。
他笑出聲,她也學他,他刻意笑得彎腰,她還是學她,學啊學,她學習成為阿波羅的一部分,同笑、同樂、同為對方心儀。
他們笑得很開心,沒听見前廳的破門打開,沒發現有人穿上破拖鞋啪嚏啪睫走進來,他們望著彼此,笑啊笑,笑得春神彎腰……
「孟穗,妳什麼時候回來的?妳老公咧?」
孟汶聲音響起,兩張帶笑的臉龐同時望向廚房入口處。
「大姊,我是孟姜啦。」孟姜尚未封口的笑掛在嘴邊。
是孟姜?不會吧!
孟姜和孟穗有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從小,她不太費神去分辨兩個雙胞胎妹妹,反正以淚洗面的是孟姜,笑得滿臉白痴的是孟穗,一個笑彌勒、一個林黛玉,不會有人搞錯兩人,可是今天……她明明在笑啊……
「不用騙我,做錯事就做錯事,我是妳大姊不是別人。放心,我會替妳隱瞞妳和陌生男人獨處的事,不讓妳那個惡霸老公知道。」
把妹妹拉到身邊,孟汶防備地盯住英鏵,有必要的話,她會主動向妹婿招認,說這個陌生帥男人是她的枕邊人,就是賠上自己的名譽,她也不讓名揚有機會退貨。
「大姊,我真是孟姜。」
孟姜拉拉她的衣服,臉上仍是一派笑意。
「孟姜?」她用懷疑眼光看妹妹,除非發瘋再不地球即將毀滅,否則孟姜臉上不可能出現這號表情。
「告訴我,妳剛剛在做什麼?」
「我打蟑螂,死了八只,不信的話,妳自己去檢查垃圾桶。」
平日,孟穗對小強講道理,不出手教訓;孟姜則一股狠勁撲滅小強後,再痛哭世界無情。
孟汶轉頭問英鏵︰「打完蟑螂,她做什麼?」
「她蹲在地上哭。」英鏵實說。
母庸懷疑了,她是孟姜沒錯,可她笑成這樣子……天!會不會她有躁郁癥的潛藏基因?怎麼可以?不行、不行!回頭,她瞠大雙眼望住妹妹,三秒鐘後,她開始用力扳住孟姜肩膀,拚命搖晃。
「快,妳趕快恢復正常,精神療養院很貴,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住得起,乖孟姜,妳哭幾聲好不好?大姊最喜歡听妳哭。」
英鏵愣住,他一直以為孟姜怪,沒想到比起她大姊,簡直小巫見大巫,看著孟汶的粗魯,他忍不住一把拉開她的手,把孟姜護到身後。
「孟姜乖,妳哭給大姊听,一整天沒听到妳的哭聲,大姊好思念哦。」隔著一座大山,孟汶向妹妹喊話。
想到精神科門診的掛號費,孟汶心痛到不行,再想到往後治療的漫漫歲月,天啊、地啊……她造了什麼孽?幼年喪母,少年喪父,辛辛苦苦拉拔兩個妹妹長大,眼看就要卸下肩頭重擔,又蒙一場災難……
「好啦、好啦,大姊妳不要難過,我馬上哭給妳……」孟姜妥協。
「不準哭!」
英鏵一聲令下,把她即將擠出淚腺的水滴硬生生逼回去。
「你是誰?憑什麼干涉我們的家務事?」孟汶挺胸問。
「我叫鐘英鏵,是虥皇的總經理,今天來,是想和妳討論我與孟姜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