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喜歡去,為什麼還哭?」擦掉孟姜的眼淚,他強勢作主她的委屈應該消除。
「我、我只是……只是很想吃黑森林蛋糕……對,我只是很想吃蛋糕。」點頭,孟姜點得很用力,宣示話中的每一句都具真實性。
門被敲開,May探進頭來。
「總經理,開會了,各部經理在會議室等你。」
「我知道,May,訂一個新鮮的黑森林蛋糕送到我家里去。」交代完,他轉頭問孟姜。「妳想吃蛋糕,我就給妳吃蛋糕,妳說,我對妳好不好?」
很容易吧?敷衍孟姜是天底下最輕松的工作。
「好!」孟姜無異議,就算她看透他的敷衍。
「別胡思亂想,回家去。」
「好。」
起身、離開,她很合作,乖乖出門、乖乖回家。回程時,沒了來途中的好心情,林黛玉淚水在她心中酵,鏡中月,水中花,自古情事斷人心腸。
黑森林不好吃,可是孟姜吃下一口又一口。
拒絕晚餐、拒絕水果,捧著大蛋糕,湯匙一上一下,和上淚水的蛋糕增添新滋味。
「孟姜,嚴格來講英鏵並沒錯,新婚嘛,哪個男人舍得妻子遠赴異國。」婆婆對孟姜說。
「我們……一起去……下次。」Sammi女乃女乃也過來勸慰。
孟姜點頭,沒回話,怕出聲就是哽咽。
「妳多替英鏵著想,他工作壓力很大,只有看見妳的時候,才會覺得放松,妳舍得留他一個人在台灣,自己出去玩嗎?何況,出國機會多得是,不差這幾個月,英國是我的娘家,我隨時都可以帶妳去呀!」
孟姜還是點頭。
「別傷心,乖!把眼淚擦干,免得英鏵回家,說我這個惡婆婆欺負新媳婦。」
擦掉淚、喝口水,孟姜盡力合作,她喜歡婆婆、喜歡Sammi女乃女乃,不希望引起紛爭。
「好啦,時間不早,快上床,蛋糕別吃了,跟女乃女乃、媽咪說晚安。」她哄孩子般哄孟姜。
「晚安!」道過晚安,等她們上了樓梯,孟姜捧起蛋糕回房間。
她在生氣、氣自己,手上的黑森林蛋糕吃過一口接一口,盡避已經膩得想吐。
「妳看,黑森林蛋糕那麼難吃,德國一樣很難玩。」她忿忿說話。
想起瑪丹娜秘書,想起他們的曖昧,他對所有的女人都這麼隨便?那些女人不曉得他才新婚?
他們的態若自然、他們的大方,他們根本無視她的存在,那麼,她的存在是為誰?又為什麼他非要她存在?
「笨蛋,睜一眼、閉一眼吶,這是中國女人都要學習的智能啊,妳是他的妻子,誰都無法取代,妳在煩什麼?」
她矛盾、她自苦,她解決不來心中紛亂。
心沉甸甸,莫非,踫上樂于嘗新的男人,女人注定落淚?第一次,她認真看清,眼淚幫不了她。
放下被挖掏狼狽的蛋糕,孟姜走到鏡邊。
她和昨天一樣美麗,婚姻改變她的地方不是太多,如果立刻走出婚姻,是不是損失輕微?若舉棋不定,是不是感情越陷越深?
「孟姜,妳的婚姻注定不忠誠,妳需不需要堅持到最後?」
「退出,是不是更好的選擇?」
「妳喜歡他嗎?」
「大概,在他身邊,快樂是不快樂的若千倍;不在他身邊,不快樂則勝出快樂。」
「是不是終有一天,妳的喜歡轉化成愛,從此從此,再也離不開?」
「也許,這是很正常的估算。」
「若愛情是投資,他是妳正確的路?」
「他是好男人,問題是許多女人和妳選擇相同道路,超過兩人的愛情路,妳怎能不介意擁擠?」
洗淨臉,上床,十二點鐘。
失眠是她的新體驗,白天那幕始終驅不出腦海。
和他談談吧,也許談開是較好的作法。
別談,那是他的禁地,他不樂意和妳談,白天,他的態度妳還看不出來嗎?
矛盾在心頭交織、反復。
翻一翻、翻兩翻,翻翻轉轉,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原則、他的強勢交織成密密實實的細網,罩得她透不過氣。
門打開,孟姜沒真正睡著,翻身坐起。
印入眼簾的是英鏵疲憊的笑臉,他做了什麼?公事?私事?模擬狀況在她腦間上演,一個男人、一個女人,臉紅害羞的場景幕幕出現。
「看來,妳真的很喜歡吃黑森林蛋糕。」
英鏵望一眼桌上剩下的蛋糕,記憶中,沒有半個女人膽敢像她這樣放縱自己的胃口,再次篤定,他娶了個特殊女生。
「沒有想象中好吃。」孟姜接口。
「不好吃都快吃光了,好吃還得了。」
走近她,揉揉她的長發,撥開,托起下巴,孟姜清麗的小臉上仰。
每看一回,便覺得她增美一分,英鏵沒有過這類經驗,女人總是在他第二眼接觸間,失去滋味。
看看壁鐘。孟姜說︰「快兩點了,你工作得很晚。」
「對,接下來的幾個月會更忙。」
突然間,他自問,為勝利惹來煩務纏身,導致新婚失去快樂悠閑,值不值得?
「你一個人忙嗎?秘書小姐有沒有陪妳?」鼓足勇氣,她問。
「妳想知道什麼?」板起臉孔,她的問句惹火他,英鏵語調轉為犀利。
「想知道……你有多少女朋友。」一些些退縮,為他臉上消失的陽光。
「這和妳有關?」昂起頭,英鏵的態度轉而驕傲。
「有關吧,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也不能控管我的交友情況。」
「可是我覺得沒有安全感。」
「把我身邊女人全趕走,妳才有安全感?很抱歉,這種安全感我給不起。」
「你在建議我去向別的男人追尋安全感?」這是她勇敢的極限。
「妳敢!」
英鏵拳頭一緊,她總有辦法惹火他,他該不該介紹幾個女人,要求孟姜去向她們學習自制與溫婉?
「如果我說不敢,是不是就要妥協你對其他女人的態度?」
「我沒要求妳去妥協誰,只要別用顯微鏡來觀察我的行為,我是個自主的男人,什麼事、什麼分寸,我自會拿捏。」
「問題是你的分寸和我的標準距離相差太遠。」
「那就修改妳的距離,听清楚,以後不準再用這種口氣質問我,不準懷疑我的社交狀況,听懂沒?」
再一次,他將孟姜趕出禁區,並將標示牌在她面前揚了揚,要求她繞行改道。
鋇通失敗,她的婚姻危機加深。
「听懂了。」
孟姜軟化,離開床鋪,為他取來干淨睡衣,英鏵接過衣服往浴室去,孟姜望住他的背影。
沉默,輕喟,她低頭收拾掉未吃完的蛋糕,再躺回床上。
二十分鐘後,英鏵從浴室里出來,孟姜很乖,不再問、不再談;心事和著眼淚收藏起來,她告訴自己,已經結婚,妳的選擇有限。
婚前,他或者還願意費心編織謊言哄騙自己,婚後,他連這道手續都懶。
躺上床,沒有交談、沒有哄慰,他伸手將她攔腰抱住。
孟姜沒有拒絕,全身肌肉卻緊繃。
「不要怕,不會痛了。」
溫柔浮現,因為她的妥協,也因為他們的關系順著他要的方向進行。
他的吻順著她的發梢往下,在她的額際、眉心、鼻梁貼下纏綿,暖烘烘的濡濕帶著他的香味,繾綣……
紛亂想法不曾間斷,孟姜心情難解。
他對所有的女人都溫柔嗎?
既然如此,他的選擇很廣泛,何必偏偏要她?是不是他們認識時間最短,對他而言,她最新鮮?
「專心一點,別忘記妳是我的妻子。」英鏵扳過她的臉,正視她的雙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