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剛剛是誰說事事都會遵循我的意思去做?」他挑挑眉,滿臉得意。
她無力地回視他的得意,果然……長嘆一口氣,她開始後悔留在他身邊。
走近他,動手為他除去衣物,他的魅力擴張成一張無形的網,罩在她的周身,壓迫著她,他的氣息侵入她的呼吸中,觸著他的身子竟是火熱的讓她無力招架。
「一個吻!」他沒頭沒腦的話教人難以捉模。
她抬眼望他,朱唇半啟、雙頰酡紅,迷蒙的眼顯露出她的疑惑,她的模樣極其誘人,直覺地,他俯下頭封住她的唇。
濕潤的唇帶著些微的甜、些微的醉意,甜了她的心、醉了他的情……他喜歡這種滋味,一如他喜歡在床上擁著她入睡……
他喜歡?他默許了爹要他納妾的建議?
荒謬!要他娶一個啞巴?
推開她、甩甩頭,他開始討厭自己的想法。
紫兒把他的行為解釋成「看輕」,唯有對青樓女子,男人才會不顧禮教地恣意侵犯。
原來經過昨夜,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淪落為人人可輕薄的青樓女子……
人說一步錯、步步錯,從此他眼中的紫兒已是污穢的替代詞了——再無翻身之日。
咽下喉間的哽咽,她的手微微顫抖……她怎會把自己弄至這個境地?
「下去吧!」他一揮手,揮掉她想為他除去外衣的手。
為什麼?他連她的服侍都覺骯髒?
她好想哭,咬住唇,這時候再多的勇氣都幫不了她。
望著她委屈的小臉,那股蠢蠢欲動的心憐又在胸臆間翻攪,伸出手想抱住她,手卻在半空中定住。
「你已經付出一個吻了,幫我洗澡的工作就可以免了。」他故意吊兒郎當地說。
丙然,他是這般看輕她,今天一個吻換得不工作,那麼明日是不是一宵陪宿就可以換得錦衣玉食?
她低下眼迅速退下,急著找個地方療傷。
望著她的背影,他竟怔怔地發起愣來了。
☆☆☆
听說少爺到廣州去了,他沒告訴她,就由著她一顆心在那里七上八下吊著、蕩著,猜測他去了哪里。要不是總管早上告訴她少爺的歸期在這兩天,她還不知道他去了廣州。
不知怎地,不好的預感總是在她腦海中繚繞,揮之不去,弄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就是無端端地害怕,至于害怕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這幾天,紫兒走了一趟回春堂看小姐,看她在姑爺身後幫著抓藥、遞藥單,忙得不亦樂乎——那就是幸福吧!能和心愛的男子相依相隨、朝夕相處,不就是女子一生唯一想追求的幸福嗎?
二月楊花輕復微,春風搖蕩惹人衣。
他家本是無情物,一任南飛又北上。
早春里,楊花飄泊,任憑舂風搖蕩,滿園柳絮招展,嫵媚多姿。
紫兒苦笑,她的命運一如楊花柳絮般四處漂泊……心高如天卻命薄如絲啊……
紫兒幫幾株紫苑澆過水,然後攀上了梯子和柳絮園里的丫頭采下一顆顆梅子,今年的梅子長得好,個個都碩大肥美。
往常都是她和小姐合作,把采下的梅子腌成蜜梅子,分送給左鄰右舍,少爺特別喜歡她們釀的梅酒,總是等姑爺來了才舍得開封,把酒舉杯賀少年——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日子,多麼愜意!
而今,小姐出嫁了,只剩她一人,懶得攀樹采果,由著梅子一天天地長,若不是少爺不在家,害怕那種胡思亂想的念頭浮上來,她也不會借忙碌來麻痹自己的心情。
「紫兒姐姐,你看我們采好多好多了!」芳兒看著籃里的梅子,往上喊。
「那些哪里會多,你沒看去年嫣兒小姐和紫兒姐姐采的,那才叫多呢!」和紫兒同站在樹上的小容回話。
「是啊!哪里多?今年我們還得比往常多腌些蜜梅子呢!听說有寶寶的婦人都愛吃這一味,我們可得幫嫣兒小姐多預備些。」另外兩個丫頭——珍兒、珠兒搶著說。
「要把樹上的梅子全采下來嗎?」芳兒問。
「當然!我們要做梅酒、蜜梅子、梅餅,光想到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我都快流口水了,我還記得去年少爺一面喝酒,一面念了首像詩又不像詩的東西,什麼卿卿什麼蜻蜓的,唉呀!我記不得了—反正每年梅酒釀成,少爺、愷少爺和嫣兒小姐,就會聚在梅樹下喝酒吟詩。」
紫兒記得那首詩,是張泌的江城子——
澆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黛眉輕。
綠雲高綰,金簇小蜻蜓。
好事者問他︰「來得嗎?」
和笑道︰「莫多情!」
當時他是借這首詩欲試探小姐的心事,豈知,小姐真是要他——莫多情。
往事已如過往雲煙,人非事亦非……
「紫兒姐姐,今年新酒釀成,你再到姑爺家把姑爺和小姐請回來,像往年一樣,大家在園子里吃吃喝喝地快活玩樂。」小容央求。
紫兒點點頭允了她。
得了應允,小容開始指使起人。「芳兒,你到廚房找來翡翠姐姐、含笑姐姐和幾個嬸嬸一起來幫忙。」
「不好啦!芙蓉夫人的佷女來府里作客,她好難伺候,廚房里的嬸嬸們都快被她累垮了,昨晚听說翡翠姐姐還被她罵哭了。」
「你是不是說那個自稱夫人的媚兒小姐?」小容停下摘果子的手問。
「是啊!就是她,沒看過哪一家姑娘那麼不害臊,少爺還沒和她訂親昵,她就自封為夫人。」芳兒氣嘟嘟地說。
「可听說這是芙蓉夫人和老爺的意思,看來我們馬上就要有一個難纏的夫人了。」
夫人?他要娶妻了?
醋意在她心里潑落一地酸楚——他早該大婚的,若不是因為嫣兒小姐,依他的條件多少名門閨秀想攀上這門親事,她有什麼立場悲傷?
不應該、不可以啊!
揪住沉重的心,她警告自己,他們原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該妄想、不該心存貪戀,她清清楚楚地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是誰在我背後嚼舌根?」一陣嬌柔嘎氣的聲音傳來,紫兒和小客忙從樹上沿梯子爬下。
苞在媚兒身後的是芙蓉夫人,她們五人一起屈膝作揖。
「你們倒好,主子不在家,偷懶也就罷了,還在這里胡亂嚼舌根、制造紛亂。」今日她就是帶媚兒來掂掂情敵的份量,以便想對策應付。
「你們這些丫頭里,誰是帶頭的?」媚兒問。
紫兒挺身站出來,看著她描繪精致的臉龐,猜測著她是不是小容口中的夫人。
「很好!是你帶頭破壞我的名聲?」她打量著紫兒,果然是清麗動人,這種楚楚可憐的神韻是男人最難抵抗的了。難怪芙蓉姨娘會把她當成頭號目標,不過,她花媚兒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名花巷里成日送往迎來的,勾引男人的技巧哪一項沒學到,雖然,她還沒開苞,可是如何在床上取悅男人的功夫,可是經過專人傳授的。
紫兒搖頭否認。
「搖頭就算回答?看來你們這里的丫頭都欠管教得很,將來我的日子想要好過,不整頓整頓怎麼行。」
「含笑,每個人都給掌嘴十下,用力地給我打,要是敢放水,看我怎麼修理你。」
含笑怯怯地走到她們身前,猶豫地看著她們,個個都是平日里的好姐妹,叫她怎麼忍心動手?雙膝一跪,她討饒地說︰「媚兒小姐,紫兒不是故意不答話的,她是沒辦法開口說話,請您大人大量饒過她們吧!」
「剛剛在背後說人歹話時怎麼就能說,現在就不能說了?」她刻意在雞蛋里挑骨頭。
「紫兒姐姐剛剛沒說話,說話的是我!」小容抬頭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