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一閃,幾個落點,她把屋內的家具砍成碎片……恨,恨入骨、恨入髓……她成了殺父凶手的殺人機器……該砍、該殺的人正是自己啊!
「當年,你為什麼不查、為什麼不懷疑,就這樣把我曹家送上滅門路?」她的劍尖指著他的喉頭,曲懷天不畏不懼。
「所以,我說我該死!」他定了自己的罪。
「你是該死!一舉劍卻落不下,這個人他已經判自己死刑了呀!行尸走肉十年……他活得不比在地獄里快活……劍鋒一轉,她削去他的左臂,既而欺近身幫他點住幾個止血大穴。
「奪你一臂,你和曹家的仇就此了結。」
「你……」曹大人不愧是曹大人,教出來的女兒雖浸婬在仇恨中整整十年,卻仍無法泯滅天性中的善良,這一劍對他而言是釋放、是寬恕,更是把他自地獄拉出的救命繩索啊!
晴娘扶住丈夫,喚住想離去的紫隻。「紫隻,留下來啊!讓我們……」
推門而去,她迫切想去的地方是觀音殿,用自己的性命去問她一聲曹家哪里負你?
罷走出曲家大門,已運氣清毒的曲煒勖帶著幾個人迎面趕至。
「說!你是誰?混入曲家目的為何?!」他英俊的臉上滿含怒火,眯起的眼里有著暴戾。
她是誰?他居然問她這句話?一夜繾綣,呼喚了無數次的名字竟在此時遺忘。
紫隻沒回答,冷漠地看著他的臉……心死……是不是這種滋味?
見她不回話,煒勖掌風一發先聲奪人,紫隻揮劍避去致命一擊,幾個交手,他已探出她的武功路數。
「你是玉面觀音的人。」有了答案,他不再手下留情,一招臥龍掌把紫隻震出三尺外。
她嘔出兩口鮮血,揮劍砍傷兩個要捉拿她的男人,她不能留下,她要回去問問那個認了十年的師父,為何要陷害她曹氏一族?
倏地,幾人飛身撲過來,長劍短刃紛紛出籠。
「留活口!把她關進地牢。」匆匆交代過,煒勖沖入擁彗樓,察看父母是否安然無事。
☆☆☆
一大清早,煒勖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武士,和醫術高明的郎中,一起送爹娘到曲家在蘇州的產業——懷遠小築養傷,曲煒勖要專心對付玉面觀音,這一回他不再對她手下留情,不管她是不是父親的師妹。
連派出幾個高手,他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探清她的底,一舉殲滅。
「少爺,章家老太爺來訪。」叔端在門外叩門請示。
「請他到書房來,然後你在書房外面候著,不準別人靠近。」他嘆口氣,看來他的丈人帶著他的新婚妻子登門了。新婚妻子?他昨夜居然和個殺手在床上行周公之禮,還著了人家的道,曲煒勖、枉你一世精明……
「是!」叔端領命出去。
沒多久,他的岳父大人進入書房,跟在他身後的轎子里走出一個容貌叫人驚艷的弱質女子。
小容扶著小姐向姑爺請安,只一眼,嫣含的心就沉淪了,她的夫婿竟是這樣一個偉岸男子……抿著唇、低下頭,她羞答答地幻想著未來。
他第一次看到妻子的容貌,這樣的美人的確會讓男子心神蕩漾,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就沒再往她身上多瞧。相反的,那雙和紫兒相似的眼楮,竟在這時候盤上他的腦海。
門關上,煒勖請人入座。
「賢婿,不知道貴府昨夜可有發生大事?」他的眼里閃著遲疑,昨夜女兒清醒過來,他就知道出事了,沒有立刻趕著上曲家,是存了私心,怕萬一煒勖要真是不幸出了事,帶女兒上曲家,不是要女兒守一輩子寡嗎?拖到今晨,是因探得了消息,說煒勖安然無恙,這才帶著女兒上門。
「都處理好了,多謝岳父關心。」他溫和地點頭稱謝。
「那麼……你可知……」他支吾不成句。
「新娘是她人冒充。」他替他把話接齊。
「我……我們也是到今晨,被弄昏的小女醒來,才知道出事了。一整理好,我馬上就帶著女兒來了,據小女說昨天……」他把情況鉅細靡遺地從頭講了一遍。
「岳父大人,我應該親自登門把事情說清楚的,只因事出突然,有許多事情我必須先處理。」
「我知道、我知道,我猜想賢婿不願把事情張揚出去,所以今天我直接把小女帶過來,還望以後你善待嫣含。」
「她嫁給我,往後便是我曲家人,我自然會善待她,請您不用擔心。」他溫和一笑,真誠的笑容讓章老爺懸了半天的心得以放下來。
「那……二日後的回門……」
「一切照常,我會親自帶嫣含回娘家。今天的事還望岳父別傳揚出去,等我將賊人一舉成擒後,再登門把原委向您說清楚。」
「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您。」
「留步吧!往後都是一家人了,況且你還有許多事要忙,別急著招呼我。」
「那,請慢走。」
「小女就麻煩您了。」
「當然!」送走了岳父,他喚來叔端。「把夫人安頓好,命令參與今天圍捕刺客的人,不許把事情張揚出去。」
「是!」
「嫣含,你先下去休息,這幾日我會很忙,你先自己適應環境。等這事情落幕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他客氣而親切的笑容擄獲了她的心,這是她的良人啊!她章嫣含何其有幸。
「相公放心,嫣含知道。」她溫柔似水的聲音輕道。
他拍拍她的肩,走出書房。留下香腮凝紅的嫣含。
「小姐,走了啦!」小容取笑地推推主子,相公?她期待著有朝一日,他也成為自己的相公,這麼想的同時,紅霞同時染上她的雙頰。
第四章
陰冷的地牢里安靜無聲,腐朽的霉味充斥在鼻息間。偶爾幾聲老鼠的吱吱叫聲傳來,偶爾幾聲鐵鏈的摩擦,提醒著人們,這里還有生物存活。
地牢里唯一的溫度是牆上微弱的火把,紫隻盯住火把,想象著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那火把,在緩慢的消失……
被綁在十字木樁上,身上的刀劍傷已經封了口,鮮紅的血轉成暗褐色,淡淡的腥味散在空氣中。早沒了痛覺,寒意、恐懼再干擾不到她。
還報得了仇嗎?程奎早在多年前的皇位爭權中失勢,讓登上龍椅的新皇帝下令處斬,被利用的曲懷天失去一只手臂,而真正的元凶竟是養了她十年的玉面觀音!
環顧四面鐵璧,她大概別想活著走出這里,就算他是心慈寬厚的男子,但這回她斷去他父親一臂,他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樣放過她。何況,她身上的觀音露只能保她再活四十天,四十天後……她將七孔流血,血盡人亡……
她想起昨夜……寬闊的懷抱、溫暖的,她的勖哥哥始終沒忘記她,是該滿足了。若有輪回,她但願下輩子兩人能換個身份,沒有父仇、沒有家恨,單單純純的一男一女,她會還盡他的深情。
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她沒抬頭,宣讀她罪狀的生死判官來了?她想笑,卻扯不動嘴角。
「你是那天在楓林里的刺客?玉面觀音派你來的?」煒勖的聲音不再溫暖多情,凜冽的口吻中有著欲置人于死地的凌厲。
是嗎?是她是那天的刺客、是玉面觀音派她來的,不過……是也不全然是!這次她是為自己來的,沒想到卻獲得一個無法預料的答案。
「說話!」他的表情變得冰寒,失卻了溫度,他不再是昨夜那個溫柔的枕邊人。
「我無話可說。」她想昏倒,不想面對這樣的場面,但炙身的疼痛仍沒讓她昏厥,這時她開始恨起自己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