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下一世有著許許多多的憧憬和期待,雖然兩不相見的等待會噬人心骨,但他們不怕,擁著對方最真摯的愛情和承諾,他們可以耐心等待。
這一日,冬雪乍停,煒勖命人搬了軟榻放在梅林中。他要帶紫兒在梅林中賞雪、賞月。
「好可惜,我等不及梅子結成,喝不到姥姥釀的梅酒。」她心有遺憾。
「沒關系,往後我年年都會在你墳上祭上幾壇好酒。」
「一言為定,還要記得幫我帶上幾碟各種口味的腌梅子。」
「我知道,還有你最喜歡的小甜點,我絕不讓你餓著。」他拿起一塊酥炸春卷送到她口中。
「哇!好好吃哦!說不定我還可以拿這小東西當人情,叫牛頭哥哥、馬面叔叔讓我到人間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不準你喊別的男子喊得那麼親熱!牛頭馬面就牛頭馬面,何必哥哥、叔叔的套關系。」
「你在嫉妒喔!好酸好酸的醋味兒,不知道是從哪兒飄散出來的?」她露出難得的俏皮。
「對,我是在嫉妒,嫉妒不是女人專有的。」他正色說。
「我記得在好久好久以前,有個男人告訴他最深愛的女子說你要學會包容我身邊所有的女人,要心胸寬大和她們和平相處?好奇怪哦!為什麼男人總要禁止女人嫉妒,卻又容許自己嫉妒?為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卻不準女人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她挑在這節骨眼和他算總帳。
「我錯了,我承認我的認知有問題,我的思想陳腐迂舊,紫兒……你饒了我吧!」他軟聲討饒。
「勖哥哥……只有真正愛過,才會有嫉妒,大多數的女人憑媒妁之言嫁入夫家,對丈夫的期待是終生依恃,而不是愛情啊!你要求我包容,這話的另一個意思,就是要我停止愛你,只有不愛了才不會嫉妒。」她認真地訴說。
「我懂了,以前我不懂真愛,總想著別人能做到的事為什麼你辦不到,現在知道了,那些‘別人’若不是愛上我的錢,不然就是沒像你這般愛我。」
「說到愛,勖哥哥,請你厚待嫣含吧!她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子,值得你專心疼愛的女子。」
「教完了我的嫉妒論,現在你連我的感情世界都要一手操控?你是個媲美秦始皇的專制女人。」
「我不是想操控你,我只是愛你啊!我總希望我走了以後,有個人可以照顧你、陪伴你,而嫣含是個可以讓我安心的人選。」
「我說過,我會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這還不夠嗎?」
「試著愛她……」
煒勖繃著臉,粗魯地截斷她的話。「你再要求就過分了。」她怎麼可以認為他的愛能分給很多人,或者誰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好、好,我們不談嫣含,那我再求你最後一件事、最後一件。」她小心翼翼地猜測他的心情。
「說說看。」他緊繃的臉色有些松動。
「讓媚娘離開,嫣含太單純,她不是媚娘的對手。」
「好!我允你。其他的不準再提。」他霸道地以唇封住她的嘴,她的唇小小的,沒有上脂粉的唇瓣帶著些些甜、些些香,讓他百嘗不膩。
「不要……這里有人。」她輕輕地推開他,滿臉羞澀。
「不只有人,還有天地,我要他們為我們的愛作見證。」
「勖哥哥,我們來約定一個標記好不好?萬一,下輩子我們重新投胎了,再不認識彼此了,你怎麼知道誰是我?」做好萬全準備,失誤才會降到最低,不是嗎?
「好啊!你說,要約定什麼標記?」
「嗯……下輩子,我的名字里有一個紫,你的名字里有一個勖,若是你認出了我,就送給我一顆紫色水晶,我就送給你一張畫兒,你說好不好?」
「如果你認錯人,把畫像送給別的男人,我怎麼辦?」他不放心、太不放心了。
「不會,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只要你不要處處留戀花叢、采花采蜜,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把我想得太花心,我從來都不是風流人物。」
「這很難說,世俗給了男人正當合理的借口風流,你不善加利用豈不是太可惜了。」
「既然你這麼開明,我保證我一定會善加利用。」
「你敢?我就把畫像送給別人。」
「我倒要看看哪個不要命的男人敢收你的畫像。」
「不公平、不公平,女人老是屈居弱勢。」她直嚷著不公平,惹得他哈哈大笑。
煒勖把她抱在膝間,他的額頭貼著她的,在她的耳畔輕言︰「我想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不斷不斷改變,到那時候女人和男人一樣穿起褲子,女人和男人在商場上、在朝廷里競爭,只要讓女人冒出頭,社會的進步會快得讓人害怕。」「社會要想變成這樣,首先得讓女子和男子一樣有受教育的機會,我爹爹說——知識會讓人變得勇敢,不會盲目恐懼,總要對自己有了信心,女人才敢站出來和男人競爭。」
「所以我辦的學堂,男孩女孩都收,我想再過一、二十年,這些小女娃兒一定會有所成就。」
「只可惜,朝廷的科舉制度不讓女子參加。」
「會的,只要每個女人都和你一樣,肯為自己爭取,我想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但願……」
「紫兒,告訴我,這一生你有什麼未完成的願望。」
「爹娘的大仇你幫我報了,程奎也早被皇上處刑,這一生我再無遺憾,唯一不圓滿的是不能和你白頭終老……」是的,這是她最深的遺憾。
「下一世我們一定會圓圓滿滿、幸福平安。」
「對!下輩子我再不當江湖人,我要單單純純地在閨閣中成長,然後嫁給你,平平順順的過一生。」編織未來成了她最樂意的工作。
「就這樣約定了,不可以反悔,反悔的是小狽!」
這一夜,他們在梅林中勾勾小指頭,蓋了印章約定來世,滿樹的梅花為他們灑下了瓣瓣清香,紫兒哼著兒時娘教她的小曲兒,煒勖抱起她在花雨中翩然起舞……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依人,在水一方。
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曦。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
「紫兒,你看誰來了。」煒勖興沖沖的從外面走進來,身後跟著曲懷天和晴娘。
扶起紫兒,煒勖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怎麼會弄成這樣?勖兒,你答應我要好好照顧紫兒,我才放心陪你爹在懷遠小築養傷,你……」晴娘嘆口氣,這叫他們兩老將來到地府,如何對曹大人交代。
「嬸嬸,是我自己不好,不關勖哥哥的事。」
嬸嬸?她像兒時一樣喊她嬸嬸?是不是代表她心中再無仇怨?這一個珍貴的稱呼讓晴娘的淚水不爭氣地滑落,轉頭看自己的夫君,他亦同自己一樣,淚濕潸潸。
「紫兒,是曲家對不起你。」曲懷天拍著她的手說。
「叔叔,紫兒不懂事,傷了你……」她慚愧地低下頭。
「不!這一劍不是傷,是救贖,你把我從良心地獄中釋放出來,要是沒有你,我這一生都要在悔恨中度過。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像這段日子般安穩熟睡,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了一圈?」
「這些都過去了,今天我們不談傷心事只談喜事,紫兒你可知道這回我帶了什麼回來?」晴娘興致高昂地說。
「娘,你不要賣關子了,快說。」煒勖催促著母親。
「我幫你裁了一套很漂亮的新娘嫁衣,我還找來好幾顆難得一見的粉色珍珠瓖上,真的很漂亮。等你身子一好,我馬上幫你和勖兒辦一場盛大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