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她會躲到哪里去?」季墉青筋暴突,舉拳捶向門板。
「安啦!先別急、也別氣,我估計她不出一星期,錢花完了,就會乖乖回家,因為一仟多元沒法讓她躲到天涯海角。而且她也沒水水那麼精明,一躲就躲個一年半載;七天後她不回來,你再雇人去找,也還來得及。反正你們賀家男人,都很擅長找女人。」
她一坐上季墉的辦公桌,蹬著兩只腳叩叩作響,滿口的「打臘涼」。
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小嘴,耕尉想嘗鮮的,又隱隱竄升上來,雖然理智不斷提醒他,她再新鮮也不過是顆冬瓜,冬瓜是怎麼也比不上鮑魚的……
但,何謂沖動?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無聊欲念,它是完全不接受理智控制、無從解釋的莫名固執。
強自鎮定蕩漾心神,他告訴自己,等離開這里,馬上回去飯店找他那客鮑魚大餐解解饞,就不會這麼容易沖動了。
回頭,見她大搖大擺地坐在季墉辦公桌上,唉!這女人懂不懂辦公室是男人的王國,怎麼可以在地盤上亂撒野?
眼見季墉心神俱疲的模樣,今天不是拜訪人的最佳時機,他還是離開吧!臨走前,再好心地幫季墉把這個不懂事的女人帶走,就當是日行一善。
他優雅地走向若若,「綁匪小姐,我們是不是應該先離開,讓季墉靜一靜?」
「我不當綁匪已經很久了,嗯……讓我算—算……」
她翻翻腕間那只夜市一九九買的KITTY仿造表,爾後抬頭說︰「已經整整過了四十七分鐘,這兩千八百多秒的時間,已經足夠我漂白為一個清純、沒不良紀錄的女大學生。」
出了電梯,少了他窒人的壓迫感,她的狗膽又似泡過自來水般,瞬間膨脹起來。
「我承認我用辭不當,那請問清純的女大學生,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先離開?」
「不可以!」她篤定的回答。
這個笨蛋不怕被季墉的火山熔岩煮焦嗎?他這是在救人耶!百年難得現身的好心腸,就這樣隨隨便便被她糟蹋了。
「告訴我理由。」他的耐心已經走到油箱紅線了。
「我在等他把巧巧『ㄎ一ㄤ』走的錢還我。」人兩腳、錢四腳,要不催得緊一點,錢飛了她找誰要去?
「錢?」這年頭全是這種要錢不要命的白痴嗎?原來台灣的功利思想早已腐蝕人心。「我替他還。」不由分說地,他的大掌握住她細瘦的手臂,一把將她從辦公桌上搬下來,連哄帶騙的把她扯出季墉辦公室。
「大男人說話要算話!」她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我不會坑你這點小錢。」他馬不停蹄地把她拉出安全距離。
「要想清楚,是一千七百三十六元再加上五分利耶!」她的良心沒比地下錢莊的老板多幾分。
若若扯著他的袖子拚命搖,想拉回他的意識,卻沒想過,光她正在搖晃的那只袖子,就超過她要的五分利,要是把它搖落,她下半個月連泡面都別想吃了。
「我給你十分利!」說著,他從口袋掏小錢包,看她這樣子,沒拿出錢來,是塞不住她的大嘴巴了。
「大丈夫一言九鼎哦!」她的眼瞳中進射出「貪婪光線」。
「你這種慷慨的男人最棒了,待會兒我請你吃飯,我們可以叫兩碗陽春面各加一個魯蛋,再切十元豆干和海帶兩塊!」
胞尉盯著她,停止了掏錢的動作,久久不發一言。
「太……寒酸了?」好吧!心一狠,月兌口說了一個讓她椎心泣血的重大決定。「再切二十塊豬腸子、一塊五花肉和兩碗餛飩湯。」她的「心疼」繼「貪婪」之後浮上眼眶。
他緩緩地搖搖頭,鐵了心,決意要吃這個摳門女人一大頓。把三仟塊遞到她面前,搖搖三張白花花的鈔票說︰「我要吃牛排!」沒想到,跟在他這五個字後面的是一大串指控。
「你說話不算話、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她連珠炮彈似地大轟著他。
胞尉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儉吝成性的她刺激過度了,怎麼一句「我要吃牛排」會換來一篇論語?
「你說要算十分利給我,一千七百三十六加上十分利後是三千四百七十二元,三千塊哪里夠?」硬生生被拗了近五佰塊,她的心肌保塞、呼吸不順了。
原來是這樣!胞尉好笑地又抽出兩仟塊送到她面前,她的臉色才像加了化學溶液,溶出了一抹燦爛笑容。
「走吧!到哪里吃飯?客隨主便。」他忍不住拍拍她笑得行點傻的小臉。
「嗯……嗯……」她從來不知道,拿一仟多塊為餌,可以釣回五仟塊。欣喜若狂之余,她沒忘記自己的最大消費額度是三百塊,連忙慌張地想找到藉口讓自己胖一點——食言而肥。
「有困難嗎?剛剛是你主動邀請我的,難不成你要當那部少了輗的大車,或缺了軏的小車?」他調侃她。
這人是鐵口直斷的太上仙人嗎?怎能把她的心思給模個透徹?
「我知道有一家牛排店,他們是—九九吃到飽,還蠻劃算的,可是那里離這邊好遠,我下午還有—堂課、兩個家教……」
「我晚上有空!」耍弄她,讓他有前所未有的快感,噙著看好戲的笑意睨向她。
「晚上我要到泡沫紅茶店打工。」她搖搖頭,要她放棄賺錢機會,想都別想。
「沒關系,明天好了。」他再讓步。
「好!我看看……」她掏出隨身攜帶的行程表,上面排得滿滿的工作,比他這個總經理還精彩。「你看,我明天早上有課,下午有家教,晚上還要打工;星期六早上要到清潔公司幫忙,下午去一家補習班帶團康,他們要舉辦營火晚會;星期日早上我答應陳伯伯去采收蘿卜,弄完那個再回去把蘿卜裝箱入冷凍庫,裝完都要半夜了。不是不請你,我實在是忙翻了!不如這樣,我們還是維持原計劃去吃陽春面。」
「你到搬家公司幫忙?」他沒回答問題,反而提出另一個問題。
「別小看我哦!我可以搬得起一架二十寸的小電視,那些小沙發、書櫃都難個倒我。」她雖嬌小,但體力可是屬於藍波級的;要不是那顆先天不良的臭心髒,連洗衣機她都要試著扛一扛。
「那麼愛賺錢不會到酒店去撈?」他沒好氣地瞪她—眼。
「想過,可是我跳舞簡直爛得一塌糊涂,一首曲子下來,客人的腳大概要到醫院休養兩個星期。」
她對酒店營業項目的所有認知,都是從陳小雲那條「舞女」得來的,以為舞女的工作內容就是「打扮的妖嬌模樣,陪人客搖來搖去……」。
「我也曾慫恿巧巧去賺啊!可惜被顏伯伯知道了,把我臭罵了一頓。」
幸好不是被季墉知道,否則她的下場不單只會是「臭罵一頓」,說不定季墉會雇架太空梭,直接把她送到月球上,去和嫦娥大唱「碧海青天夜夜心」。
「你到底賺那麼多錢要干嘛?」要說她拜金又不像,否則以她這等清麗的長相,麻雀雖小、五官俱全的身材,和那一雙水靈靈、充滿智慧的眼楮,想在男人身上撈錢也不是難事,不必把自己弄成陀螺整日轉個不停。
「買房子給我老媽,讓她可以順順利利和我老爸離婚。」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做女兒的拚命攢錢,居然是要幫老媽準備「離婚基金」?是他太LKK了嗎?還是他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遠古時代的魚石螈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