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他對她有微辭的地方就是她的穿著。給了她置裝費,她硬要扣下百分之七十收進囊袋中。
她的說法是——明知道它會打三折,為什麼要在它不打折的時候去買?那是一種愚蠢而敗家的作法。
因此在春天已至、春陽高照的四月天,經常看她穿著三折冬裝,在辦公室里晃來晃去,偶爾還欲蓋彌彰地說——我最怕冷了,冷氣開那麼強,我很容易感冒的——完全不顧她的人中和鼻頭冒山的點點咸水,早已戳破她的謊言。
弄到後來,耕尉不得不打電話,讓服飾店直接把衣服送到若若面前,免得她三不五時破壞公司門面。
坐在汽車內,賀耕尉閉眼休息,腦海里浮出她忙碌專注的身影,他又想笑了。
昨天下午若若有課,她趕著在上課前,把他下午要用的企畫報告書弄好,因為便利用午休時間,一面對著電腦工作、一面吃著鋼杯里的泡面。
踫巧,他從外面回來,那條見不得她自虐的別扭神經,促使他端起她的面,倒入垃圾桶里。
當她再次用筷子撈面條,撈半天才發現杯子早已空了時,竟生氣地對著自己說︰「下次絕對不買印花價的東西,偷工減料偷得太嚴重了。」
然後,低下頭把視線繼續擺入電腦里,完全無視於他這個英俊帥氣的大老板,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對面,欣賞著她稚氣的一舉一動。
「總經理。」開車的小劉把電速放緩,回頭喚他。
「有事?」耕尉被人從沉思中拉回,眉宇間有些微不悅。
「甄小姐好像在後面追我們的車。」
「若若?」他回頭,果真看到她左拐右彎,把一部腳踏車踩出「車之將死,其聲也善」的淒慘悲號。
天!她以前是不是少年飆車族的一群?剛這麼想的同時,下一個念頭馬上否決了他,那個小氣財神是不會舍得花錢去買車來狂飆的,她倒是行可能蹲在馬路旁拉線,把那些飆車族摔得半死,再低價收購他們的爛車,然後修一修、整一整,再高價賣出。
「停車!快!」
小劉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吼聲,嚇出滿額冶汗,慌張中竟不小心撞上路邊違規停車的車輛。他的銀色賓士沒事,對方的車子卻凹出一個大洞。
胞尉不在意地交代了聲︰「這邊交給你處理。」
他往後走到若若身邊,看她喘著氣、瞪著眼,看著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小劉。「他怎麼了?」
「沒事!你找我嗎?」
「你的會議紀錄忘了帶,我幫你送來。」
她性格中的正義分子在耳朵听到小劉被敲詐三萬元時,發揮作用了。她撥開耕尉,氣勢洶洶地走上前,矮矮的小蚌子輕易地插進兩個人男人中間。
「這位先生,你在敲詐勒索嗎?」她拿出冷血笑匠的冰臉斜睨著他。
「你們撞了別人的車,還那麼理直氣壯?」他嚼著「台灣口香糖」用一口台灣國語腔說道。
「我們?不、不,請不要把我和他們算在一起,我只是—個路過的律師,敝姓陳,你可以喊我陳律師,寂星期我剛處理過類似案件,這位先生怎麼稱呼?」若若回身問著小劉。
「我、我姓劉。」小劉被若若營造出來的氣氛影響,也配合著她一起演戲。
「劉先生,請你打電話找你的汽車保養廠來估價,並打電話給交通大隊,因對方這位先生違規停車,而造成這起車禍,你有權向他求償。」她不疾不徐地說。
「你說什麼?我的車爛成這樣子,他的車只有小小的幾道刮痕,你要他向我求償?」他瞪著眼楮逼視若若,揚起肥手就要往她那顆聰明的腦袋擊落。
偏偏若若不懂得何謂適時閉嘴,對著他的肥手,繼續演她的「陳律師」。
「對不起,按照中華民國法律,你違規在先,本就該負擔肇事責任,如果你覺得不公平,下回我建議你,去買輛勞斯萊斯擺在馬路中間,那麼受重創的就會是別人家的車子;要是買不起,就請安安分分寸,把車子停在路邊停車位,不用擺到機車道供人觀賞。」她把他刮得體無完膚。
「小劉,你和這位先生跑一趟修車廠,請他們報價,再把單子拿到會計室,事情處理好後到鴻總接我。」耕尉簡單交代完,把若若拖離失事現場。
「喂!又不是你的錯,干嘛賠他?你錢太多不會拿來我幫你花。」她瞪他,台灣社會就是行這種財大氣粗的笨蛋,道德規範才會被模糊掉。
「不是我的錯,是你的錯,是你在後而追趕我們,小劉才會分心、撞上別人的車。」他把自己始作俑者的「吼叫聲」,給忽略過去。「好了,我沒車啦!你得負責送我到鴻總開會。」
「我?我哪里有車?」莫名其妙!他幾時配車給她了?
他笑笑,指指路旁的腳踏車。
不要吧!巧巧要是知道,她是這麼虐待她的寶貝KITTY,一定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有沒有權利說不要?」她小小聲地問。
「只要你肯讓會計室,把那張修車帳單算在你頭上,你就有權說不要,你考慮清楚。」他笑得好邪惡。
他話還沒說完,若若就搶著把車子牽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邀請他上車。
這個男人還真是懂得拿錢來價她。搖搖頭,無奈地聳聳肩,誰要她太早把弱點暴露在人家眼前。
他把公事包交到若若手中,腳一跨,跨上粉紅色的座墊。若若不甘願的坐上後座,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腰。
要不是他的爛規定,硬要女職員穿套裝上班,她早把兩腳一跨、穩穩坐中,哪像現在,一手環不住他的水桶腰,搖搖晃晃、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危險。
「抱緊了。」耕尉把公事包放在前面籃子,拉過若若的兩條細胳臂圈住自己,當她的手掌相接後,她的臉貼上他的背。
若若嬌俏的小臉悄悄地泛起潮紅,耕尉的嘴角也悄悄地拉出優雅弧線,他們誰也沒看見誰,彼此的身體親昵地靠著,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往前走。
春風揚起一片高枝殘葉,枯黃的葉片輕輕落在他肩上。
她放開一只手,取下那片葉子放在鼻間嗅聞,單薄的葉子沾染上他身上淡淡的體香。連一片小小的葉子都會對他動心、都想在他身上停駐,何況是女人這種縴細多思的動物?
有—點點的失落、一點點的多愁善感、這一點點從不顧於甄若若的心情,莫名地闖進她心里。
愛上這種男人注定要一世沉淪吧!?因為他的心思從不曾在女人身上停駐,送出去的心得不到回饋,是否只能終身哀怨?
既是如此……為什麼總有女人不死心地想當他的最後?為什麼總有女人可以好自信、好自信地認定,自己能擊敗其他,成為他的唯一?
幸好她不是,她不是那種會為他心碎心傷的女人,早在八百年前,她就幫自己把那顆脆弱的心髒包上硬椰子殼,明知道自己傷心不得,她才不會笨到把心拿去任人宰割。
「你在想什麼?」他不習慣她的沉默,從知道世上有這樣一個叫甄若若的女孩起,她就是充滿朝氣活力、嘴巴不曾休息的。
「我今天又趕走了你的一個女朋友,叫蕭緯君的。」甩甩頭,甩掉滿腦子莫名情緒。
「你真大膽,林秘書都不敢得罪她們。說說看,這回你用什麼級的驅離方式?」
若若趕女人的方式可分三等——
第一等的「溫柔級」是針對那些「新鮮人」用的。這類女人賀耕尉還沒對她們產生煩膩感,為了下回的「再聯絡」,若若都會先夸獎她們的美貌一番,然後裝可愛地對她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