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見她不需要你的恩準。」安德烈的神情不太好,他大概猜到蓉兒不敢跟自己聯絡的原因,一定就是他這個陰狠毒辣的妻子。
她傷了他的情婦,在知道他對歐陽蓉動了心後,還找了殺手去對付她,可想而知的,歐陽蓉雖然逃過了一劫,但為了保住女兒的命,她選擇獨力扶養女兒,而跟他斷了訊。
面對丈夫那洞悉一切事情的冰寒目光,碧爾翠絲的內心涌起一陣心虛感,但她硬是將那股心虛壓抑下來,正視著丈夫的眼光,「你一個法國望族去跟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情婦上香,這傳出去像話嗎?」
「我不在乎別人的蜚短流長。」
「你不在乎,我在乎!」
「那又如何?你在社交圈已是惡名昭彰,身邊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你還在乎什麼?」
「安德烈,你怎麼可以……」
「我想跟我的女兒多聊聊,我希望你馬上離開這個房間。」他一臉的怒火。
「不——」她臉色發白。
「你再不出去,那我叫春雪進來,用輪椅推我出去。」
「你——」碧爾翠絲眼眶泛紅,「你就是不肯跟我同處一室就是了?」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想听听我女兒……」
「她不是你的女兒,安娜才是你的女兒!」她咆哮而出。
安德烈臉色鐵青的看著她,「你對蓉兒做了什麼一定比我清楚,今天不管你的態度如何,我一定要將我跟蓉兒的女兒留在身邊。」
「不必了,我找你不是為了留在你身邊。」歐陽晴薇淡淡的插入兩人的唇槍舌劍中。
他錯愕了下,「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到我媽墳上去上三炷香,我們的關系就結束了,日後分道揚鑣,永不相見。」
「不行!我已虧欠你太多了。」
「你沒有虧欠我,你虧欠的只有我媽,她很想見你,你去見她一面,日後,在她的忌日去看看她,我想我媽就很滿足了。」
「晴薇——」
「這就是我想說的話,等你決定哪一天可以去看我媽時就聯絡……」該聯絡誰?她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你沒有地方住,難道聯絡空氣?」狄波打趣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眾人的目光在瞬間全移到他身上,從他那閑逸的神情看來,他站在那兒應該有好一會兒了,應該听到大部份的對談內容了。
「你沒有地方住?那這段時間你都住哪里?」安德烈心疼的看著她問。
「大地當床,紙箱當被,游客吃剩的食物當三餐——」狄波兀自幫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狄波‧卡里歐,你不說話別人不會當你是啞巴!」歐陽晴薇恨恨的瞪著他,難堪的淚水卻在棕眼里直打轉。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不來找爸爸?」安德烈眼中泛起淚光,哽咽的看著可憐的女兒。
她咬住下唇,強抑住盈眶的熱淚不讓它掉下來,「爸爸?!我十八年的生活里,從來沒有喊過這兩個字,我到哪里找爸爸?」她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阻止不了潰決的淚水,她捂住嘴巴阻止那聲到口的嗚咽,大步的轉身飛奔出去。
「幫我追上她,狄波,帶她回來,求求你,我求求你!」安德烈眼眶中盡是淚水,晴薇受了太多的委屈了,他一定要好好補償這個女兒。
狄波點點頭,回頭追了出去。
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氣試著站起身子,在一次、兩次的掙扎下,他終于離開座位,顫抖的站直身子。
「你想做什麼?叫我一聲也成啊。」碧爾翠絲難過的看著虛弱的丈夫。
他一手撐到一旁的長桌,回過頭冷冷的瞥視她一眼,「我知道自己年輕時曾對不起你,曾讓你傷了心,但你找殺手要槍殺蓉兒的事……」
「誰能證明,那只是以訛傳訛的流言。」
「那你告訴我蓉兒為什麼十多年來都不敢跟我聯絡?」
她語塞,臉上掩藏不住的心虛己泄露了一切。
「這十多年來,我因為無法確定你真的找殺手殺了蓉兒,所以對你的壞脾氣是忍氣吞聲,但晴薇的出現,證實了你這個壞女人的惡行,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也不會原諒你對我的不忠,我是你的妻子,你將我放到哪個地方去?你一個情婦又一個情婦的養,讓別人來看我這個原配的笑話。」
「那該怪誰?是誰用計逼我娶了你?!」安德烈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她。
是她,是她刻意懷孕,想套住這個風流惆儻的法國望族,明知他對她尚未放下真情,但她的懷孕讓考克多家族的二老執意要安德烈娶她,好讓他們的孫女能在考克多家的豪宅里誕生,接受眾人的祝福……
碧爾翠絲知道自己是卑鄙了些,可是名媛淑女那麼多,每個人都渴望他的傾心,她深愛著他,如果不騙他自己沒有生育能力,而讓他沒有采取安全措施的跟她,今天的考克多夫人絕不會是她……
安德烈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拒絕再讓那些丑陋的過往佔據思緒,他現在有生存下去的勇氣了,他要彌補晴薇,讓她享受考克多家族該有的一切禮遇及生活。
他咬緊牙關,邁開步伐走到電話旁,撥了醫院號碼,「喂,我是安德烈‧考克多,我找德克爾醫生。」
「請您稍等一下。」
「考克多先生?」德克爾醫生的語氣中有掩藏不住的訝異,對這個日漸消極的中年法國望族,他都得主動跟他聯絡就診,但他現在居然主動打電話過來。
「請你撥空,愈早愈好,過來幫我看一下病,用最好的藥,我會好好配合,我想早點好起來。」
「考克多先生——」德克爾醫生真的好訝異。
他喉嚨涌上一股激動的酸澀,「我看到蓉兒跟我的女兒了,我要好起來,帶她四處游山玩水,帶她吃香喝辣的,帶她……就像當年蓉兒跟我在一起一樣……」他眸中閃爍著淚光。
而這一切看在碧爾翠絲的眼里情何以堪?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她咬白了下唇,僵硬著身子,踏著沉重的步伐離開生命中似乎再度注入活水的丈夫,獨嘗苦澀與濃烈的不安。
「你等一等!」
狄波追了好一會兒,才在拱形大門下追上邊哭邊跑的歐陽晴薇。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沒想到,她居然回過身就撲入他的懷中痛哭失聲。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到他胸前的襯衫都濕了。
歐陽晴薇已抑制太久了,她將這十八年來的郁悶、不平、痛苦及悲憤一並的傾泄而出。
「老天,你在‘泄洪’嗎?」狄波不想讓她一直哭下去,試著以打趣的話轉移她此刻崩潰的情緒。她抽抽噎噎稍微離開他的胸膛,但突地拉起他的襯衫用力的擤了一下鼻涕。
他濃眉一皺,難以置信的看著哭得眼紅、鼻子紅的小麻煩退出他的懷抱後,還恨恨的送給他一記白眼?!
「喂,小麻煩,你太過分了吧?」狄波不悅的指著胸前那又是淚水又是鼻涕的一大片濕漬。
「誰叫你說我在‘泄洪’?我干脆順道‘包水餃’。」她也不客氣。
他搖搖頭,她哭完了,又恢復成那個不怎麼可愛的小麻煩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哪能怎麼辦?」她反問他,她根本是手足無措。
他深邃的黑眸露著一抹思索,一會兒後,他對著她道︰「我有一個好方法,你先跟我回屋子里去見考克多先生。」
「可是——」她很擔心一看到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會再度冒出來。
他應該是個很讓她厭惡的「爸爸」才是,但她跟他相處多一分鐘,她就愈喜歡他,也覺得愈委屈,淚水自然會更多,她都有點受不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