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公子 第10頁

只有嚴公子肯陪她一起瘋,看來,他真的無聊得很徹底。

「問題是,大朝雖是我的貼身護衛,卻經常不在我身邊啊!如果我沒算錯,她應該是一個時辰前才回府的。」

「一個不常待在主子身邊的護衛,又哪稱得上貼身護衛?」

「『貼身』不過是句形容詞,何必計較這麼多?」

有這種說法嗎?戴禍水很無奈。

嚴公子卻朝她勾勾手指。「別管大朝了,你不是要讓我吃魚,魚呢?」

他還記得這檔子事啊!她只得伸手去刨那沙地。

早在撈魚被廚娘發現、引得她尖聲大叫後,戴禍水就知道吃錦鯉的事八成瞞不住了,可惜,如果再多給她十天半個月,應該能夠吃光池里的魚。

反正以後再沒這麼好的機會吃錦鯉了,她索性一口氣撈了五尾,打譜今兒個要吃個過癮。

其實她沒想過隱瞞吃錦鯉的事,只是一直懶得去講破。

當她把魚烤好,立刻拿荷葉包了四尾埋進沙地里,只留一尾當場食用。

丙然,不多時嚴公子尋來,然後大朝、小朝也來了。小朝還搶了她手中的魚去吃,真可惜,那一尾她才啃了兩口。

不過嚴公子一向吃得極少,所以她也不小氣,大方挖出四尾魚,揭開荷葉攤在地上。

嚴公子只聞到一股淡雅的香氣在鼻間繚繞。

那味道似蓮、似風、似草……竟似包容了天地,薰得他幾乎心神俱醉。

「好香。」他情不自禁拾起一尾吃了起來。

戴禍水見他陶醉表情,心下大驚。向來不愛吃東西的嚴公子不會被一尾魚給吸引了吧?以防萬一,她也捉起一尾魚猛啃。

讓荷葉包著埋在沙地里悶燒的魚,竟比現烤好的更鮮美甘甜。

戴禍水吃得眉開眼笑,狂吞猛咽的同時不忘把爪子再探向地上兩尾魚。

嚴公子本來還吃得頗斯文,卻見戴禍水想獨吞,忍不住也伸出手去搶那烤魚。

有人搶,戴禍水吃得更急了,只恨爹娘少生給她兩只手,否則她就可以一把將所有的魚都抓在手中了。

嚴公子當然也不想搶輸人,手口並用,總算在最後一刻佔得先機。

他又搶到了一尾魚。

辛苦撈魚、烤魚,最後卻只吃了兩尾,戴禍水好不甘心。

她憤怒地瞪著他。「你不是不喜歡吃東西?」

他頷首同意,口里還不停啃著魚。

眼看著他手中的魚只剩半尾,戴禍水的心在掉淚。

「那你為什麼還吃這麼多?」

「因為這些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甘美。」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理由是,他不想事事如她的意。

已逝者難以挽回,戴禍水只好努力啃最後一尾魚泄憤。

嚴公子的臉色不大好。

雖然又談成一筆大生意,預計百萬兩進帳跑不掉。

雖然周圍的人對他奉承有加,半絲不敢違背。

雖然酒樓的飯食美味可口。

雖然陪侍的姑娘們個個嬌艷動人。

雖然……

他算是擁有了一般人渴求的所有事物,但他還是覺得不開心。

人人都覺得好吃的菜,他只感到膩口。

那些姑娘講的甜言蜜語讓他反胃。

台前的輕歌艷舞看得他頭都暈了。

突然,他想念起那日的燒烤錦鯉,一尾價值千金,他一口氣吞了兩尾。

本來他還想找戴禍水去撈魚的,但小朝見機得快,命人將魚換了水塘,而且死不肯透露魚蹤。

他懶得跟小朝一般計較,索性叫人另外購買錦鯉放養。誰知,卻再也養不出那個味道了。

後來他對小朝嚴刑逼供,總算找到那些魚。然而再拿去請戴禍水燒烤,她卻堅決不肯,只表示再不可能燒出那個味兒了。

他不信,這輩子第一回吃東西吃得恁般暢快,卻只有那麼一次,怎麼甘心?

他讓人找了不只百來名廚師烤魚,個個的手藝都屬一流,卻也燒不出那個味道。

最後,他去拜托戴禍水,她拗不過他的請求,終於動手。

但可惜,味道仍與之前相異甚大。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是同一種魚,用同樣的柴火、由同一個人燒烤而成,卻硬是燒不出他理想中的滋味;之前明明就有的。

害得他現在日也思、夜也想,心情煩透了。

「嚴公子不舒服嗎?還是我們招待不周?」同行的張老板瞧出了他的不快,開口問道。

「沒的事。」再怎麼樣的大商號,都不可能不與人合作,要跟人做生意,人際關系就不能太差。嚴公于性子雖不好,卻也了解以和為貴的道理。

其實在商圈里,嚴公子的名聲還不壞。他處事圓滑,盡避有些強硬,卻也不曾逼人太甚,比起一般奸商不知好上多少倍。

而且嚴家出品的貨物概掛保證,一旦出了任何差錯,他都會負責到底。這也讓多數商人願意與他做買賣。

當然,嚴府家大業大也是主因之一,大樹底下好遮蔭嘛!

「瞧公子面色青的,定是不滿今晚的姑娘等級太差。」陳老板自作聰明地招來老鴇喊道︰「柳嬤嬤,你也別再藏私了,咱們都知道你這怡情坊近日來了名清倌兒,不只生得貌美無雙,還彈得一手好琴,你就快快把她喚出來吧!」

「這……」柳嬤嬤有些遲疑。「陳大爺,不是我不讓水兒出來,實在是……她不是我的人,我管束不了她,她愛來便來,愛走便走。」

「哪有這種事?」一名藝伎還這樣囂張,誰信啊?

「是真的。往常她初更便會來,五更即離去。但今天,不曉得是什麼事給耽擱了,她還沒到呢!」柳嬤嬤強調。

「柳嬤嬤,你可別撒謊啊!」陳老板語帶威脅。「你曉得這位爺兒是什麼人嗎?他可是咱蘭陵園的首富,嚴公子。」

「嚴公子!」這名號可讓柳嬤嬤嚇著了。

眾所周知,嚴公子的脾氣不太好,陰晴不定,極難拿捏。當然,他不曾對無辜的路人下手,也不曾隨意傷人;可對於得罪他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他心情好時,任人捏圓搓扁也無所謂。

但他心情不好時,任誰犯到他手上,管他王公貴族,照樣砍得對方見閻王,而且沒人敢辦他。畢竟,論金錢、講權勢,全蘭陵國除了王上外,也沒人贏得過他了。

「嚴公子饒命啊!」柳嬤嬤的身子再也站不穩,啪一聲跪下地去。

嚴公子只把眉一皺。他有說要殺人嗎?而且,這女人的聲音好尖銳,刺得他的耳朵都痛了。

見他面色不善,柳嬤嬤磕頭如搗蒜。「公子請息怒,我……我立刻派人去找水兒,一定把她找出來,讓公平消氣。」

他要個女人干什麼?有那天的錦鯉好吃嗎?把眼一翻,嚴公子沈聲說道︰「不必麻煩了,你出去吧!」

「公子……」柳嬤嬤以為他要砍人了。

「出去,你吵死了。」嚴公子一拍桌子,把柳嬤嬤嚇得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一旁同行諸位老板還是頭一回見嚴公子發火,只覺一股強烈氣勢震得人手腳發顫,眾人把腦袋一低,竟無一人敢直視他的眼楮。

嚴公子只覺心里煩透了,從來冷眼看世情的心波動得劇烈。

他舉杯一口飲盡里頭酒液,濃醇酒汁沿著喉嚨直燒灼入月復,瞬間燒得全身熱烘烘。

他是喝不醉的體質,怎麼喝,怎麼清醒。

但在這種心煩意亂的時候,他多想嘗嘗人們所言,半醉半醒、恍似夢中的滋味。

唉,又想吃魚了。

生平第一次有東西是他怎麼也求不到手的,那感覺好討厭。

「要怎麼樣才能再吃到那種魚呢?」喝了一整壺的酒,不僅沒壓下他心頭的煩亂,反而讓心湖更波濤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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