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嚴公子好漂亮,是張公子見過最漂亮的男人。
這番話要流傳出去,十成十要笑掉全蘭陵國人民的大牙。
人人避若蛇蠍的嚴公子,居然會被當成是一顆好吃的軟柿子。
而且,這種情況還是在他與一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口不能言的啞巴姑娘相比下得出來的。
嚴公子恨不能一頭撞死。原因不是戴禍水來歷成謎,而是,他被一枚低能蠢蛋當成一個美麗可欺的善人了。
天底下,他最厭惡的辭句莫過「善人」二字了。
做好事做到人盡皆知——惡。
他倒希望自己惡名遠揚,最好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
多年來,他一直努力達成心願,成效也頗佳,直到張公子毀了一切。
於是他開始好奇,戴禍水究竟有何不凡之處,能讓一名惡名昭彰的婬賊一見膽寒?
所以,他花了千兩紋銀請大朝調查戴禍水的底細。
「一點消息也沒有?」他不敢相信。
「戴姑娘說的身世都是真的。」大朝說,又嘆了口氣。「但也全是假的。」這是她接過最難纏的工作,害得她連偷懶去喝幾壇酒都提不起興致,早早趕了回來。
「大朝,你今天沒喝酒?」
「我已經三天沒喝酒了。」
「難怪你神智不清,去喝個幾壇再來說吧!」
「就算讓我在酒池里浸個十天半個月,我的答案還是只有一個——戴姑娘從頭到腳,就連一根頭發都誠實無偽,但……卻也不值得信任。」百分百的矛盾,卻是再真不過的事實。
深明大朝不愛說笑的個性,嚴公子開始深思她的話。
「那麼你說,她哪個部分是真的?哪個部分又不值得半分信任?」
「戴禍水出生林縣,家境小康,是家中獨女,自幼飽受寵愛,直到一場大水令戴家家破人亡,她流離失所。那年,戴禍水六歲。」
真是十分辛苦又精彩的人生啊!「然後呢?」他問。「沒有親友收養她?」
「有。她最少在十戶人家里輪流住餅,卻都不長久。她十歲那年,終於離開表舅父家,四處流浪。」
「一個十歲的小孩想必很難謀生吧?」
「別的小孩也許如此,但戴姑娘卻有一項非凡本領,為了適應不同的環境,她可以把自己變成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易容?」話才出口,他又否定了答案。「不,容貌的轉變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徹底變化,除非……」他心底浮現一個詭異的念頭,究竟在他面前的戴禍水是誰?而真正的戴禍水又是何許人?「有查出她改換過多少身分嗎?」
「二十七個。其中十五個,是她本人在街上將自己賣掉而改換的身分,或為人婢、或做妻妾、或代嫁、或入青樓等,千奇百怪。」說到這里,大朝真忍不住要佩服戴禍水了,竟能扮龍像龍、裝鳳似鳳。「而另外十二次則是有人慕名而來,重金聘請她去完成某些任務。在這中間,她曾習武、學醫、跳舞、卜卦、唱歌……據說她的歌唱得很棒,可以說是集百藝於一身。但當她離開學習那項技藝的地方後,她再也不曾施展過那些技藝,其禁絕程度仿佛她不曾學過那些東西一般。」
所以說骨子里的戴禍水比他嚴公子更厲害百倍嘍!那就難怪那個臭采花賊不敢動她,反而朝他下手了。
「不過她為什麼要禁絕那些技藝?」
「不知道。」大朝想了一下。「但我有听到一項傳言,戴姑娘是很飲水思源的人,所以當她離開傳授她技藝的人或地時,她會把那項技藝還回去,再不使用。」
「技藝這玩意兒學了就深入骨子里了,還可以還嗎?」
「听說一開始是有人以此挾持她,逼著她非還不可,否則便是忘恩負義。可是……」大朝搖了下頭。「我也不認為這種事做得到,所以我並不相信這項傳聞。」
但眼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戴禍水,確實平凡如普通女子。別說動武了,她連口都不開,這是表示,她永遠都不會再展示那非凡的歌藝了?
那未免太可惜了,嚴公子覺得好遺憾。
「也罷,她的來歷太過離奇,非一時片刻可以查得清,慢慢再說吧!現下我倒有興趣知道,袁青電是花了多少銀兩請她來討我歡喜?」戴禍水身價這麼高,肯定花去袁青電不少錢吧!他猜。
這個問題非常有趣,大朝笑了。「一兩銀子。」
「一……一兩銀子。」嚴公子懷疑自己听錯了。
「據聞,這是戴姑娘接過最便宜的任務。」至於為什麼收費如此低廉,她就不知道了。
這麼說來,哄他開心是一件異常簡單的工作嘍?「所以我說嘛!並不是我個性不好,成天吃飽沒事喊無聊。事實是,太陽底下本就沒新鮮事,除非有人創造來給我看。而我的要求也很低,只要天天換花樣,我會比一只小貓更無害。」而且保證更可愛。
大朝的回答是給他一個白眼,然後,轉身離開。
行到房門口,她想起什麼似地丟下一句。「根據過去經驗,戴姑娘從未在固定人家里待超過三個月。」
咦?算一算戴禍水進嚴府也有兩個月了,換句話說,她留在他身邊的日子只剩一個月嘍?那她之前干麼千方百計要他手令留在嚴府?
第六章
戴禍水到底有幾種不同的面目?
這是一個千古難解的謎。
但起碼嚴公子知道了一件事——曾經,戴禍水是可以講話的。
在她十四歲的時候,曾在安寧侯府短暫寄居一個月,接受歌藝訓練。
她那悅耳如仙樂般的歌聲名震公卿,多少人日夜等待,就為一聞這人間仙樂。
那一段時間,安寧侯聲名大噪。
他還曾起意將戴禍水獻給王上,但莫名其妙地,手中的搖錢樹消失無蹤,安寧侯因此得罪眾多貴族,最終落得被削去權力,僅余空頭封號一途。
好像……她真的是一攤禍水。任何招惹上她的人都只有短暫的福氣可享,接著便是無盡的苦難等在前頭。
懊說戴禍水不喜在一個地方久待?還是至今無人能留得住她?
總之,如今,她來到他身旁。
嚴公子還滿慶幸這樣的結果,否則,他不會度過如此開心的兩個月。至於之後會怎麼樣,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而且她時時驛動的心對他來說也是項難得的好消息。他本來就討厭一成不變,任何游戲都只有初始好玩,久一些他便覺得膩了。
和戴禍水之間只存著三個月的刺激,不僅簡單,還能長存這美好的回憶,多棒。
他決定加緊利用這僅剩的一個月,玩它個過癮。
「戴禍水。」上客房找人的同時,他不忘呼喊管家。「小朝。」
「來了。」小避家不比大護衛,身價抬得比天高、想請她救命得先被整個半死。小朝一向隨傳隨到。「公子有事吩咐?」
因為心情好,嚴公子倒有興趣開玩笑。「你那句『來了』,叫得好像怡情坊里的老鴇。」
「公子不知道,那嬤嬤的待客手腕是我一手教出來的。」
受教了,原來他的小避家這麼厲害。「那敢情好,以後嚴府里對外的接待事宜就全交給你負責了。」
「為什麼?」沒加工資、卻增加工作量,他不依。
「薪水加倍,時間只有一個月。」
「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想休息一個月?」
「聰明。」趁著戴禍水還在府里的這段時間,他要玩遍天下。
小朝只考慮了眨眼片刻。「公子,這接待的工作我只干一個月,那加薪的時間……」
「我加了的錢就不會往回扣。」但他絕對會在一個月後另外找很多事情給小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