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上後來為何又不斬你了,反而賞了你?」
「因為他的愛人進宮不是當侍妾,是做宰相啊!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何等威風?」蘭陵國是大陸上唯一準許女子為官、並辦理女科考的國家。不只有女宰相,還有女將軍呢!
「真了不起。那後來呢?」
「她……」想了一下,記不起她的名。嚴公子對於和己身無太大關聯的人總是忘得快速。「反正那姑娘挺有本事的,一直就有報效朝廷的念頭,給她做大官對蘭陵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至於王上,他本來追那姑娘追得可辛苦了,我將人弄到他身邊,讓他有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他還不感激我?」
原來如此。可是……「你怎麼會去管朝廷大事?」記憶中,他雖愛湊熱鬧,卻討厭麻煩,尤其是官家事務,關關卡卡、層層疊疊,那真是夠累人了。
「因為其他兩名繼承者都很討厭啊!」
了解,原來他是憑自己喜好在決定政變時支持的人選。不過……「你有沒想過,插手宮廷斗爭,萬一你支持的人沒能順利奪得大位,你的立場將非常艱難?」
「那我就舉家搬到北原國或者西獲國也不錯。」反正他早就知道世上沒有任何事是永遠不變的。曾經,他為此喪氣,後來漸漸變得沒有感覺,做什麼都沒有滋味,至於現在……他比較想活在當下。
真是豪爽的個性啊!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你的決定呢?賭或不賭?」
「我賭,但願你不緩 悔。」
「我從來不知道『後悔』兩字怎麼寫。」嚴公子大笑,暢快淋灕,渾似未經滄桑。但,真的有人一生順境嗎?
第九章
若說嚴公子的前半生如順風行水,無災無痛,那麼三十一歲這一年,肯定是他的大劫。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黑牢,頭上蓋的是發臭的稻草,手上箍的是沈重鐵鏈,腳踝更拴了顆大鐵球,斬斷他一切逃生之路。
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何他會落到這步田地?明明……他最後的記憶是在吟花閣里談生意……
這回合作的對象是個老色鬼,不過挺有本事的。
每年三月,沿海風浪轉強,就沒有船只敢出海了,只有這老色鬼,照樣領著船南來北往,也沒遇過一次風暴。
所以嚴府的貨物一向交由他運送,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雙方約定了在吟花閣簽訂新一年的合約,嚴公子還特地包下整座花樓,不準閑雜人等進入,讓全閣三十五名姑娘都服侍老色鬼去。
一開始倒也順順利利,直到合約簽完,他準備離去,讓老色鬼一人在花叢里滾到死。
突然,有人喊了聲失火,一時間鶯鶯燕燕鬧成一團。
不多時,濃煙密布,熾烈的火焰像條暴怒的巨龍呼嘯卷來。
惦著老色鬼一身好本事,嚴公子沒舍下他,反而扛起人準備跳窗逃命。
然後……他腦門一陣劇疼,失去意識。
是誰打了他?老色鬼嗎?
那時他把老色鬼扛在肩上,老色鬼若意圖不軌,他應該會發現才對。所以應該不是老色鬼,那麼……
「喲,嚴公子,您醒啦!」答案自動出現。是吟花閣里不知叫小翠、小花、小黃……還是小什麼東西的花娘。
「是你打昏我的?」嚴公子再度求證。
「說打昏多難听,奴家只是請公子到侯府與我家侯爺談點生意。」她的名字其實叫吟歌,所以說,嚴公子想的沒一個正確。不過他對於不在意的東西本來就從不往心上擱,能記住她是吟花閣里的花娘已經不錯了。
「用什麼請?木棍?花瓶?還是……拳頭?」
「听听,嚴公子言語多麼風趣。」
「他能要嘴皮子的時間也只有現在了。」陰沈的語調,除了安寧侯不會有別人了。
「好久不見啊!安寧侯。」嚴公子與他打招呼。「你隔壁那個女人是你新納的妾啊?容貌是挺標致的,不過內涵嘛……」他是很有口德的,不講太難听的話。
「我內涵怎麼樣?奴家可是琴棋詩畫樣樣俱能。」
「看來姑娘很受鴇兒喜愛,才會花費重金請師傅教出姑娘一身技藝。」
「當然,奴家在吟花閣里可是有名的才女。」
「想一親姑娘芳澤必得花費千金?」
「算你識貨。」吟歌驕傲得鼻子都朝天了。
「嘿嘿嘿……」嚴公子低頭發出一陣賊笑。「就不知安寧侯是花費多少銀兩買了姑娘這副名動公卿的身子?」
吟歌還听不出他話里的嘲諷,檀口一張正待要炫耀自己高昂的身價……「一千……」
「閉嘴!」安寧侯可受不了了,說什麼才女,把自己稱斤論兩賣,還在那兒沾沾自喜,簡直白痴。「你出去。」
「侯爺……」吟歌還想使嗔。
「出去!」安寧侯惱得臉色都發青了。
吟歌在青樓里一向備受矯寵,幾時給人這樣吼過了,兩行委屈的珠淚登時滑下,氣鼓鼓地轉身跑了開去。
嚴公子在一旁幸災樂禍。「我說侯爺,寧可得罪小人,莫要得罪女人。這回你可慘了。」
「住口。」安寧侯額上青筋暴動。「別人怕你姓嚴的,本侯爺可不將你放在眼里,你識相的話,立刻將戴禍水的讓渡書寫子本侯,我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否則……」
「你要用什麼刑?鞭子、火烙,還是針刺?」一邊說,嚴公子還一邊嘆氣。「侯爺,你不覺得那些刑罰都太老套了嗎?你能不能想些新鮮的?」
安寧侯給他氣得渾身發抖。「你敬酒不喝,喝罰酒。」他抽起鞭子,就要打上去。
「慢。」嚴公子是貪鮮,卻也沒興趣去嘗鞭子的味道。「要戴禍水的讓渡書何難?不過你總得讓我知道她究竟有何價值,讓你們這樣大費周章地搶?」他隨口亂扯,也不過是想拖延一些時間,看能不能想出月兌逃的辦法?
「你真不知她的來歷?」
「不知道。她是袁青電送我的禮物,人家一番好意,我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怎麼有這樣幸運的人?安寧侯嫉妒死了。
「我當年買她的時候可是花了十萬兩黃金。」
「哇!」嚴公子搖頭大嘆。「侯爺,你絕對不適合做生意。你知道袁青電花多少錢買她嗎?一兩銀子。」
安寧侯臉都黑了。「廢話少說,你到底要不要將戴禍水讓給我?」
「讓,當然讓啦!」嚴公子是個標準的俊杰,很識時務,還有,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既然要簽讓渡書,侯爺總得放我下來,讓我寫字吧?」
「嘿!」這回奸笑的換成安寧侯了。「不必了,你的『讓渡書』我已收到,也適時生效了。」
「咦?」嚴公子狐疑地眨眨眼。
一道縴細的身影自安寧侯身後步出,正是戴禍水。
「你听見了,他已經把你賣給我了。從今天起,你就是安寧侯府的家妓。」安寧侯得意兮兮的。
戴禍水只是蒼白著一張臉,雙目如火炬般地瞪著被吊在牆上的嚴公子。
而他嘻笑如常。「原來你也被捉啦!」
「該死。」嚴公子努力詛咒安寧侯。
他明明已經把戴禍水讓渡出去,也不吵不鬧任其鎖在地牢,他還把他打個半死。
「這分明是虐待犯人。」疼死人了。
嚴公子擰著眉頭,細數身上每一條火辣辣的傷痕。
安寧侯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抽他,整整抽了五十八下,這筆帳他清楚記下了,一定要找機會一條條討回來。
「好痛。」嚴公子不是英雄,也不愛充英雄,身子不舒服絕對大聲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