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公子 第25頁

啪嗤!一記鞭子突地打在她手臂上,劃裂綢衣,帶起一串血珠。

「你為什麼不躲?」動手的人嚇一大跳。

她應該躲嗎?戴禍水朝天翻了個白眼,那鞭子來如風、去如電,要她怎麼躲?

「你明明有一身好武功,應該躲得掉的,為什麼……」打人的人反而慌得手足無措。「慘了、慘了,要讓幫主知道我打傷……啊!不關我的事,是……是你,你是故意陷害我的對不對……」

戴禍水連看都懶得看他,拖著乏力的身子,決定另外找個地方蹲著沈思去。

進安寧府近半個月,每天都有人用各式各樣的方法測試她,有人想逼她使出武功、有人求她治病、有人拜托她開口吟唱一曲……她做不到,他們就哭天搶地或者大吼大叫地罵她。

真是一群瘋子!她要這麼有本事,早發財了,還用為了掙口飯吃,一天到晚拍賣自己嗎?

手好痛,那記鞭子打得可真夠勁。

她舌忝著臂上傷口泛出來的血,那味道有點咸、有點腥,怪惡心的。

這麼深的傷口應該去找些藥來搽,否則不容易好。她心里想著,腳卻不想動。

不是不知道安寧侯府的藥堂在哪里,而是,只要她一接近與藥草有關的地方,那個藥王門魏當家的就會揪著她不放,非逼她回藥王門接掌大位不可。

奇怪,她瞧得出他其實不是很樂意讓她回藥王門,不懂,為何又非要她回去不可?

而且安寧侯府里還不只一個魏當家這樣。成堆心里討厭她、千方百計防範她的人,卻又苦苦央求,希望她能幫助他們。

她搞不懂他們的想法。討厭就討厭,喜歡便喜歡,干麼這樣勉強自己又為難別人?還有一大堆的藉口,說什麼情非得已,真是煩死人了。

相較起來,那個任性得要死的嚴公子簡直可以稱之為單純易懂。

他總是大剌剌地訴說著自己的需求,不管會不會麻煩到別人。

傍他東西,他喜歡會說喜歡,討厭就直接拒絕。

她永遠不必費心去猜測他的心思,因為他自大得絲毫不願委屈自己,甚至掩飾心底情緒。

換成一般人也許會受不了這樣的直接,但她好喜歡。

她已經厭倦察言觀色了,能夠有個人老實說出心底所需,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給她看,她覺得好輕松、好快樂。

她還是比較喜歡嚴府的生活,可是……她還回得去嗎?

嚴公子已經把她讓給安寧侯了。

但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要繼續待在侯府里。

這里的人都瘋了,淨會要求一些她無法做到的事,再待下去,她怕會被逼瘋。

是該走了。她想離開京城,或者到邊關看看,再不然去北原國或西荻國也行。

反正流浪的日子她過慣了,也不怕活不下去,只是……

她的腳就是不肯動,好像被綁住了。

明明離開是最簡單快活的決定,但她卻選擇忍耐地在這里住下,到底是為什麼?

她……似乎在等待著某樣東西,但到底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有傷不去治,在這里干什麼?想試試一個人究竟有多少血好流嗎?」一把清冷中帶著微溫的諷刺聲音,自後頭傳來。

戴禍水徹底僵住了身子。

嚴公子模索著來到戴禍水身邊,蹲下,斜飛的鳳眼睨著她。

他靠得那麼近,她幾乎可以數清楚他眼下每一根羽睫,當然,那些才結了痂的疤亦同樣瞞不過她。

不只臉,他露在衣服外的脖子、手腕……全都可以見到淡淡的疤,像是才傷愈沒多久。

她幾乎可以想像那藏在衣服底下的身體是怎生的傷痕累累,難怪他的氣色看起來不大好。

「是誰打你?」她在泥地上寫下一串字。

「安寧侯。」嚴公子邊說、邊執起她的手,細瞧那猙獰的血痕。「是鞭子抽的?」他們還真有緣啊!同樣飽受鞭子折騰。

她當然也看出了他身上的鞭傷,那種不規則的形狀,打他的人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你既已如安寧侯所願簽下讓渡書,他為何還要打你?」

「誰知道變態是怎樣的想法?」他低啐一聲,掏出懷里的膏藥為她治療。「而且,我也不屑去體會他的想法。倒是你,怎麼給人打成這樣?」姑娘家細皮女敕肉的,竟有人下得了如此重手,簡直是良心被狗吃了。

「不知道。」安寧侯府的一切她都覺得錯愕。想要的不敢要、想恨的又提不起勇氣去恨、該愛的不知如何去愛……這里面的每個人都是抱持如此矛盾的心情,迎接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

然後,他們會繼續怨天尤人,再不死心地振作,重蹈覆轍……一遍又一遍,或許要到死亡作下結論為止吧!

「不懂也好。正常人不要試著體會變態的思想,省得跟他們一起變笨了。」嚴公子邊碎念著,邊小心為地上藥。

「我們算正常嗎?」她很懷疑。若把這問題拿到街上去問人,十之八九會說她和嚴公子才是瘋子吧!

「我覺得我們很正常。」這種事情一向是他說了算,不是嗎?

是她低估了他的任性。完好的那只手繼續寫︰「你怎麼又回來了?」

「來搶你回家啊!」

回家?嚴府可能是她的家嗎?而且……「你已經把我讓給安寧侯了。」她提醒他。

「那又如何?橫豎你是個人,不是件東西,豈容人讓來讓去?」

「但你確實把我讓出去了。」

「你應該不會希望我在刀劍加身時,依然撐著一口氣與安寧侯杠到底,死活也要保下你吧?」

她是有過這樣的想法又如何?本來,人對於自己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不會輕易出讓的,而他三言兩語就讓出她,豈非證明她在他心底一點地位也沒有?

嚴公子也不在意她臉上的泄氣,只問︰「你瞧我像個笨蛋嗎?」

她搖頭。他若傻,這世上就沒聰明人嘍!

「我告訴你,」他一派認真。「我這輩子唯一奉行的一句話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安寧侯就算將你搶走又如何?只要你還是希望回到我身邊,只要我仍有能力,過個三、五天,我照樣會再將你搶回來。」

「那你的讓渡書……」簽了合約是要遵守的吧!

「那是什麼玩意兒?我讓大朝去毀了它。」他根本是個無賴。「嘿!說了這麼久,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能拒絕嗎?

「先跟你說一聲,你是我嚴公子的玩具,除非我願意放你走,否則不管你怎麼想,你都是我的。」

所以說,他干麼問她呢?直接做不就是了。

見她沒回話,他倒爽快地抱起她,一記輕柔啄吻掠過她唇畔。「而且我決定,一輩子不放你走。」剛剛才發現的,在她離開他的十來天里,他好想她,想到……有一點點心痛。

現在,他終於又找到她了,內心緊迫的感覺像是有人正揪著他的心髒。

他窒著呼吸觀察她晦暗的神情,迫不及待收藏她每一個表情和眼神,卻怎麼也瞧不夠。

他立刻決定留下她,反正她本來就是他的,白痴才會放過這樣吸引人的好禮物。

戴禍水圓睜著眼,一開始她以為是某片枯葉、或一只迷路的小蟲輕刷過唇瓣。但那感覺卻比什麼都更迷人,清清爽爽的,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那是嚴公子的氣味,帶著無以名之的霸道席卷她的身心。

那一刻,她清楚察覺體內某種東西被擊破了,她的心不自覺變得柔軟、脆弱。

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襟,不敢放、也不願放。在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心魂都掏出來攤平在他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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