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大意,妳的成敗可關系著一條人命。」他趕緊移開眼兒,不敢再瞧下去。
「你放心吧!為了討生活,我打小便學會裝佯;你盡可去問問,鎮里的人誰不夸我溫柔婉約、聰穎賢淑?」她可有自信了,不過卻想不到往後自己竟會被這過多的信心絆了一大跤。
三日後,上官海棠經由袁青雨的安排,由「五龍令」護送入京,延請「鬼醫」風曲馳醫治病體。
而上官歡顏則隨著袁青雨來到一處名為「魚居」的所在,接受假冒秦湘影的訓練。
他給她的第一課就是——「嬌生慣養」。
名媛莊雖非頂極富豪,但好歹稱霸一方,其吃穿用度皆有一定水準,不比上官歡顏出身的平常人家。
她首先被迫月兌下布衣衫裙,換上綾羅綢緞,胭脂香粉撲花顏、玉釵珠花插滿頭、一身環佩叮當響;美則美矣,卻十足地累贅,搞得她連路該怎麼走都忘啦!
微蹙著黛眉,上官歡顏呆坐于梳妝台前,任婢女在身上下功夫。想不到千金閨秀一起床有這麼多事兒得做,這從頭到腳打點完畢最少要一個時辰,難怪千金小姐多有貼身丫發服侍,想來若沒人幫著,那些小姐們大概鎮日都出不了房門了;因為光整理這一身就夠耗費掉十二個時辰了!哪還有空外出?
「還沒好嗎?」嘆息聲軟弱又無力。上官歡顏自比乞丐,一向逍遙慣了,就是享受不了好招待。
「小姐!妳有點兒耐性嘛!」丫鬟一邊為她梳理長發、一邊用桂花香油將她的發涂抹得又亮又香。「這梳頭的工夫是一點兒都省略不得的。」
如今才知古人為何稱頭發為「三千煩惱絲」!上官歡顏悄悄翻一個白眼,若梳個頭得費上一刻鐘!誰能不煩惱?
又過了約盞茶時間,婢女終于滿意地放下她的發。「瞧!小姐,妳這頭青絲經過桂花香油的滋潤,是不是變得更加柔順光滑、香氣誘人了呢?」
上官歡顏很不客氣地打了個噴嚏以示響應。「是很香啊!香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小姐!」丫鬢嬌慎地跺著腳。「這麼好聞的味道,竟被妳說成這樣,實在是……」
「好好好,我道歉。」未避免耳朵繼續受罪,她爽快地拱手回禮。
「小姐是不該向婢女道歉的。」丫鬟大概受袁青兩所托,專門來找她晦氣。
上官歡顏狠狠一翻白眼。「少嗉,我是小姐,我說了算!妳若沒事,就去請你們家少爺進來,我有話跟他說。」
小姐發怒了,丫鬢還能說什麼?只得乖乖退了出去。
直到房里都沒人了!上官歡顏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累死人了,每天早晚都得坐在鏡前任人著衣、寬衣、梳發、上妝……折磨上兩、三個時辰。連續三日下來,她一條小命也被折騰掉一半了。
得跟袁青雨說個清楚才行,在人前,她樂意裝佯、配合他演戲;可在人後,他非得給她一些自由空間不可!否則不必等人名媛莊,她早因受不了拘束而死。
「听丫鬟說妳找我。」輕敲了一下門板,不等召喚,袁青雨便推門走了進來,一見盛裝打扮的上官歡顏,早被她攪亂的心湖又自掀起狂濤駭浪。
他見過她多種面目,在林中斗蛇的勇猛、在家里侍奉上官海棠的天真、在店內做買賣的圓滑……原以為早已看透她的全部,不意她竟還有這一面——美艷月兌俗、風華絕代!
她還有更多不同的面容隱藏著嗎?他突然好想知道。
「沒錯。」她步步為營地走向外堂桌邊.這該死的曳地長裙,一不小心就會掉人一個大觔斗,著實危險。
她狼狽的模樣戳破袁青雨心底的迷思!他忍不住噗啕一聲笑了出來。「妳的衣服我都命人以上等布料裁制,保證絕對輕暖舒適.!應不至于讓人舉步維艱吧?」
「這衣服質料穿起來確是輕暖,可這樣式呢……」她憤然拉起拖地的裙擺與寬大的水袖。「如此沉重的負擔與累贅,何來舒適之說?」
「閨閣千金都是如此穿著。」
「是嗎?」她冷哼一聲。「你當我沒見過秦姑娘啊?她在我家養傷時可不是穿這樣的。」
「那是因為她離家出走,剛被我們找到,衣著難免簡便了些。可一旦回到名媛莊,她仍舊是大小姐一名,閨秀的裝扮是免不了的,妳若要冒充她,必得習慣這種小姐生活才行。」
上官歡顏無話可答,長長一嘆。「好吧!我會努力去習慣這些麻煩事兒,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當四下無人之際,你不得再逼我偽裝,我再也受不了更多的拘束了。」
「在不影響大局的前提下,妳有自由的空間。」在她坐定于桌案邊後,袁青雨同時命人送上早膳。「但因時間緊迫,我打算在三日內將妳教成一名千金閨秀,這期間妳可得多多忍耐。」
「行啦! 就當誤上賊船吧!」官歡顏認了。
「那就用膳吧!」袁青雨為她布筷添粥。「這用膳也是有規矩的,妳……」
他還沒說完,她手中的筷子已咋啦一聲落入塵土堆中。「這是什麼玩意兒?重得要死。」
「這叫‘牙箸’,是以象牙磨制而成的筷子。」
「干麼用象牙做筷子,既沉重又不方便;還是竹筷和木筷好用。」
「牙箸已算輕啦!還有金箸、銀箸、玉箸呢!盎豪人家的飲食多半講究,所用杯盤碗筷也有一定等級,妳得……」
「習慣嘛!我知道。」銀牙暗咬,她彎身撿起象牙筷子。「怎麼不以金為柱、以玉為地呢?這樣不是更豪華?」
「皇宮內苑確有如此擺設。」他淡然地回道。
想不到真有人如此奢華地生活著!她大吃一驚,象牙筷子又落了地!她傾身去撿,卻踩到了自己寬大的水袖,一時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摔落地面,另一只自由的小手忙在半空中胡亂捉著,滿心只想找個有力的扶持以為屏障。
豈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唯一捉到的卻是桌上的長巾,滿桌菜肴就這麼唏哩嘩啦地被她給掀了個鍋倒碗傾、一片狼藉。
而她整個人也無能幸免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只有袁青雨反應靈敏,及時一個掠身避開了紛飛的菜湯與粥水,留得一身清淨。
但上官歡顏的楣運卻還沒完,盛燕窩粥的盆子受震飛起!恰恰好濺了她滿身;還來不及喊聲燙,一個湯碗又扣上她腦門,里頭的荷葉羹霎時淋了她一頭一臉。
袁青雨在一旁目瞪口呆,痴望著她的霉氣沖天。
上官歡顏索性也不躲不閃了,干脆坐著不動等衰運走完。
半晌後,一切混亂終歸寂靜。
袁青雨瞧著她的狼狽不堪,一股笑意在月復里醞釀!險些絞痛了他的肚腸。「呵呵……上……上官姑娘,妳還好吧?呵呵呵……」不是他沒風度選在這時刻落井下石,實在是她的模樣兒太好笑了。
「很高興我娛樂了你。」上官歡顏嬌容凍成冰雕,輕輕地揮開滿身的穢物。她扶著身旁的竹椅試圖立起身子,不料這一移步又踩上了拖地的裙襬。「啊啊啊……」她雙手徒勞無功地在半空中揮舞著。
袁青雨皺眉看著她滿身的骯髒,考慮著是要扶她好呢,還是放她再摔一次?他著實不想弄髒了自己這一身雪白儒衫,因此……他狠心地閉上雙眼,索性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哇!」上官歡顏再次摔了個七葷八素。
耳聞大事抵定,他悄悄然睜開一只眼。「妳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