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些無聊的蜚短流長之于她根本是不痛不癢,但是听多了還是覺得很膩。
一路從法國听回台灣就已經夠悲慘了,以為過個兩天這堆廢話也差不多要煙消雲散了;想不到不但不減反增,甚至愈演愈烈,各式各樣的流言紛紛出籠,然而她卻一點也不像是該被同情的被害女主角,反倒成了被冷言冷語的對象。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席副理,過來一下。」
自銀色細邊框的眼鏡中抬眼睨著左側招喚她的經理,嘆了一口氣,席摩耶有點不甘願地走進去。
希望他不是為了近來日漸鼎沸的流言而找上她。
「有事嗎?」她恭敬地站在矮了她幾乎半個頭的經理面前。
「沒什麼事,只是今天有一位新進人員,我希望你可以親自帶他,讓他可以早點進入狀況。」屈經理面對她總會有一股無形的壓力。
「新進人員?」她微挑起眉。「公司今年有缺額嗎?」
雖說她不是人事部的,但據她所知公司沒打算擴充,應是不至于再納新員工。
「他是自兄弟公司東皇集團過來的。」擦了擦額上的汗,他連忙走到一旁的會客沙發邊,拉著等候已久的人起身。「摩耶,他是鐘離楚,待會兒你就把他安插在你那邊,讓他先熟悉一下環境。」
「你好。」鐘離楚笑容可掬地伸出手等著她的回禮。
「你好。」席摩耶清冷的面容閃過一剎那的意外,隨即禮貌性地握住他縴細的大掌,難得一個男人的手居然比她的漂亮。
這是緣分嗎?這一份緣分也未免太神奇了吧?倘若不是因為經理已經報上他的名字,她會以為他是一個長得很像一個月前被她深深埋在記憶中精神失常的男子。
「很高興再見到你。」鐘離楚深邃的眼眸笑彎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在這麼接近他的地方。看來小叔的要求來得真是時候,他不會再有怨言了。
「嗯。」松開了手,她有點無奈地點了點頭。
她能說她有點怕他嗎?
倘若他是一個可怕的偏執狂,但他的黑眸卻又澄亮得教人難以懷疑他的心志是否失常。太可怕了,這個男人。
「你們認識?」屈經理有點意外。
「不能算是認識,只能說是一面之緣。」她不疾不徐地道。
說是認識太深入了,她不習慣和人那麼接近。
「副理說得沒錯。」他也同意她的說法,但是往後呢?那就難說了。
「那麼你先帶他下去吧。」屈經理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席摩耶微欠了身隨即往外走,用不著她招呼,他果然像是一只訓練有素的狗兒跟在她的身後。
倘若不是他的笑臉太無害,她真會把他當成某種可怕的偏執狂。
***
「真不敢相信,你這年紀居然會是財務部門的副理。」他率先開口。
「也很難相信一個在法國當街頭畫家的男人,居然能夠進入北恆集團。該不會是因為你姓鐘離,和總裁有某種關系?」她的雙眼直視前方,腳步輕盈快速。「畢竟東皇跨國集團亦是鐘離一族的一脈。」
別怪她會如此忖度,畢竟這不是不可能的。
鐘離這個姓氏不多,會出現在公司里的大概就是那幾個。但鐘離一族會放任他到法國當街頭畫家嗎?而且北恆總裁的年紀好像也生不出他這麼大的兒子來。
「你認為如果我是這麼龐大家族的一員,會淪落到法國當街頭畫家嗎?」他依舊笑著,從容得讓人看不出真偽。
他不希望對她撒謊,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他現在有點慶幸流浪到英國時巧遇了小叔,讓他逮到機會發派回公司當秘密稽核人員,否則他還遇不到她呢!
由此可見,她和他之間的緣分仿若有紅線牽連,教他想不承認都難。
畢竟他可不是對每一個女人都可以輕易的一見鐘情,人的感情不是想動就會動的,一定是因為她有某種神韻特質在剎那間吸引了他,讓他念念不忘。
「那倒也是。」
對他,她無法一下子便掏心掏肺地相信他,並不是針對他,而是她對任何人都沒有安全感。主因可能來自于她不快樂的童年和飽受排擠的學生生活,她知道這樣不好,會在不知不覺中拉遠了她和別人之間的距離,但目前看來她還沒成熟到可以松懈心中存在多年的防備。
「你是故意戴上眼鏡遮去你美麗的眼楮嗎?」靜默了半晌,他突道。
席摩耶往前邁進的長腿猛然踩下煞車,側首瞪著這一個高了她半個頭的男人。她有點想吐,八成是因為血壓太低,外加今天一大早被隔壁搬家的神經病傍吵醒,吃不下早餐之後導致血壓更低,再加上听見很惡心的話,所以才會這麼想吐。
他是不是有哪個地方不對勁?抬眼瞪著笑得無害,一副陽光白面書生般的他,她不禁開始懷疑他有病,才會說出如此荒唐的謊言。
想打好彼此的關系也犯不著漫天撒謊吧?
她只是臉長得凶了點罷了,她可不會啃入骨、喝人血,所以他壓根兒不需要說這麼狗腿的蠢話,這只會讓她倒足胃口。
「我說錯了嗎?」他笑睨著她,卻發現……「啊,你的眼鏡是有度數的,原來那時候見到你,你是配戴隱形眼鏡。戴著眼鏡也不錯,別有一番韻味,有種不一樣的感覺,讓我更加傾心于你。」
對于喜歡的東西,自然得在第一時間得到手,這是鐘離家的家訓,而這也是他頭一次運用得如此透徹。
或許因為他第一次發現除了畫畫以外,還有可以引發他興致的東西,而讓他雀躍不已。
「傾心?」翻開辭海第七十頁,傾心之意不就是心中愛慕?
他對她?他會不會是在國外待久了,所以忘了如何正確地使用中文?
「能夠再次見到你真好。」他依舊溫柔輕笑。
眯起細長的利眸瞪著鐘離楚仿若打從心底渴望見到她的笑,席摩耶的心不由得一顫,隨即下意識地穩住有些慌亂的心神。
面對如此迷人的言語、惑魂的俊容,到底有多少女人能夠殘忍地不為所動?她不能,但是她不能為之所動。她對人的防備心之重,絕對能夠讓他不得越雷池一步,無論他是存心逗她或者是獻狗腿。
「你對女孩子都這麼說話的嗎?」停下的腳步再次往前移動,工作部門已在不遠的前方,她很快便可以停止這幾乎讓她呼吸困難的對話。
「不,是因為對象是你。」
猛地低下頭,席摩耶疲憊得無言以對。
此時她認為他不只是一個精神異常之人,他很有可能還是一個調情聖手,或者對她另有所圖。但圖她什麼呢?說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唯一能夠搬上台面的只有她的職位,但這也不是頂了不起的事。他到底是圖她什麼?
回頭還是先找經理把他的資料看過一遍再作定論吧。
「你不相信嗎?」是他表達不當嗎?
在國外待久了,語言的運用不免有些生疏,但是再怎麼說中文可是他的母語,他的文法應該沒有錯才是。
「相信不相信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是上班時間,地點是你的工作場所,所以……」皮鞋敲著地面的聲音,讓長廊右側的財務部辦公室隨即鴉雀無聲,她輕佻起眉隨即踏進。「各位,今天有一位新進員工,他叫鐘離楚,還請各位帶他熟悉工作。」
鐘離楚有點意外她的視若無睹,但依舊噙著勾魂的笑面對里頭瞪大眼的人群。
「大家好,我是鐘離楚,還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