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沒好氣地回道,狠狠地將她摟進懷里,滿足他心底的空虛。「我都把你搶來了,不是嗎?」算了!不要金山,就要她了!
「可你方才……」她不由得扁扁嘴,盡避心生不悅,仍乖乖地任他摟進懷里,貼在他暖烘烘的胸膛上。
「要我將大好前程丟在一旁,好歹得給我一點時間哀悼。」天曉得他是如何處心積慮才得到今日的地位,待她一出閣,說不準老爺還會再讓出幾間商行給他打理,怎知世事難料,他注定要為她失去一切。
他好心疼啊,讓他哭一下成不成?
「倘若你覺得心疼,從一開始你就不要喜歡我啊!」她嬌嗔道,有幾分埋怨,卻暗自高興視財如命的他竟願意為她放棄一切。
「還不都是因為你喜歡我!」說穿了,根本就是她勾引他的。
「胡說!是你先喜歡我的。」
「我明明記得那時候是你……」
「是你……」
「你自個兒好生回想!」想想到底是誰挑誘誰的!
第一章
「客倌,往這兒瞧瞧,要什麼有什麼!」
「奇玉古玩、西域貢品……」
入春的杭州城里花團錦簇,一片榮景,市集小販的叫賣聲幾乎要喊上雲霄。
花綻如海、柳絮似雪的杭州城,繁華得教人不敢置信。
每隔幾條胡同便有一座市集,里頭各式各樣的買賣皆有,逛市集的人潮洶涌得可比翻天白浪。
然而,欲教眾人踏破門檻的店鋪,非城南的「傅記布坊」莫屬。
原因無它,只因時節近夏,清涼的布料不斷上市,教一些姑娘家爭先恐後,莫不想要趕緊拿到樣式新穎的布匹,替自個兒裁件新衣。
可是布坊何其多,為何大伙兒偏偏鐘情傅記布坊?
因為傅記布坊非但有自家的繡坊和織造廠,而且還領有蘇州織造局的牌子,所織的花樣和款式向來都是最特別的,倘若不是奉為貢品,便是通往西域交易的珍品。
再者,布坊里頭賣的不只是綾羅綢緞,更有不少手織品、繡品,舉凡手絹、靴、帽、巾等等一般人家都用得著的隨身物品,在這兒全都找得到,而且樣式精美、繡案飛揚,教人愛不釋手。
于是,傅記布坊在江南一帶有數家分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在西域都頗富盛名。
今兒個,傅記布坊前依舊是車水馬龍,就連一干王公貴族都特地選在今日上門,教里頭的伙計忙得焦頭爛額、應接不暇。
然而,掌櫃在哪兒?
掌櫃正在布坊後頭的院落里。
在飲茶休憩?
不,身為傅家三千金的傅搖扁,是掌管杭州總鋪的掌櫃,正忙著在眾多人里挑個象樣的管事,能夠為她分憂解勞。
但,眼前這一干人……
袁家燒臘的掌櫃、京氏酒樓的掌櫃、王記錢莊的掌櫃……全都是為了追求優渥俸祿的貪心之輩,倘若真是納用他們,天曉得哪日他們不會又為了更高的利祿而另謀他就。
雖說,傅記布坊要的只是管事一職,俸給自然也不比一般掌櫃來得高,可他們依舊趨之若騖,原因無它,因為只要在傅記布坊佔有一職,他日也許便能夠掌管其中一家分行,擢升為分行掌櫃。
暗記的分行在江南一帶有不少呢,曾听爹提起,過一陣子還打算要上京開分鋪,所需要的人手可不少。
今兒個上門的人怎麼只有這些啊?
每個瞧起來都不是可用之材,反倒像是不忠不義之輩……是她太嚴苛了嗎?
「傅掌櫃?」
「嗄?」有人輕喚一聲,教她不由得抬眼以對,勉為其難地勾起客套的笑。「咱們方才說到哪里了?」
呵呵,全都是一干老狐狸,怪不得她老是分神了,是不?她也是身不由己啊,不能怪她的。
「方才提到俸給。」京氏酒樓的劉掌櫃好心提醒她。
「哦……」她這樣打哈哈,會不會顯得太虛偽了?
「至于俸給……」劉掌櫃帶著一抹笑意,一雙賊眼直睇向她可比洛神的美顏。
「這件事……」她佯裝微笑,面頰卻不住地抽搐。
懊死!她怎會覺得自個兒像是被人盯上的上等肉食?眼前這個長得一副又油又膩的劉掌櫃,一雙色眼不斷往她身上瞟,真的教她好想吐……唉!她好可憐啊。
「不用多,只消一個月十兩,再加上月休三日,附帶三頓膳食,便已極好。」劉掌櫃搶在兩人之前,道出自個兒的要求。
身後兩人莫不死瞪著他,惱他居然提前開口。
明明說好一同商議,他卻……
暗搖扁緩緩對上他的目光,扯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不如這樣吧,一個月呢,我給你二十兩俸給,再加上五個休憩日,附帶三頓膳食還有宵夜,住呢,就住在這兒,你說好不?」
「你不是在同我說笑吧?」劉掌櫃難以置信地睇著她,听著身後的陣陣抽氣聲,心里快活得緊。
其實,酒樓的俸給一點都不少,他卻壓根兒不怕老板發現他偷空跑到這兒討個管事職位,因為只要取得管事職位,那可是前途似錦呢。
往後不但可以接掌分行,更可以接近傅家三小姐……倘若可以討得傅家三小姐的歡心,就等于是得到一座金山,如今三小姐這般賞識他,莫怪身後那兩位氣得捶胸頓足了。
嘿嘿!看來捷足先登算是成功了。
睇著他笑得張狂的嘴臉,傅搖扁不禁笑得嬌艷,帶著甜甜笑意道︰「是你先同我說笑吧?」
「嗄?」劉掌櫃不解地瞠大眼。
「你不是在說笑嗎?」她依舊掛著甜甜的笑容。「要不放眼整個杭州城,有哪個管事、哪個掌櫃的俸給有如此之高?」
簡直是痴人說夢!十兩?他知不知道十兩可以買多少下人、可以救活多少人?說得這般隨便,好似這十兩來得輕而易舉,啐!暗記布坊聞名遐邇,可不能容他隨便說笑。
「這……」劉掌櫃手足無措地睇著她的笑臉,不知如何響應。
「來福,送客。」她斂起笑容,下逐客令。
「是。」一旁的家丁立即上前,不管劉掌櫃到底走不走,橫豎架著他走就對了。
突如其來的轉變,教一旁的兩人呆若木雞。
暗搖扁一如往常,勾起魅惑眾生的笑。
「不知兩位意下如何?別再同我說笑了,我向來不愛與人說笑。」他們若是識相的話,就自個兒認命些,省得她還要差人趕。
大伙兒都是街坊鄰居,往後還要踫頭的,別逼她把事做絕嘛。
「那就……」袁家燒臘的原掌櫃頓了下,道︰「不然這麼著吧,比照我現下的俸給,一月六兩,兩個休憩日,附帶兩頓膳食。」
「這……」傅搖扁沉吟一會兒。
她真的不想嫌他,可他……雖說他瞧起來不似劉掌櫃那般油膩,卻長得尖嘴猴腮,實在難入她的眼。
「倘若是我,一月五兩,一個休憩日,一頓膳食便可。」王記錢莊的王掌櫃見她面有難色,連忙削價競爭。
暗搖扁蹙起漂亮的柳眉睇著他。
唉!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長得一副刻薄樣,嫌貧愛富的嘴臉……
「我一月四兩,不須休憩日,連伙食都省了。」原掌櫃趕緊改口。
一旁的王掌櫃也跟著喊︰「我三兩,也不須休憩日。」
「我二兩就夠了。」
「我一兩!」
兩人喊紅了眼,俸給愈喊愈低,好似只要能夠踏進傅記布坊,俸給倒是另外一回事了。
盡避兩人不斷地降價,之于她是好事,但不知怎地,她還是興致缺缺。
想當她傅記布坊的管事,不僅人品要好,還得長得像個人,像方才長得像豬的劉掌櫃、眼前長得像狐狸的王掌櫃,和長得像猴子的原掌櫃,哪里入得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