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牛娘子 第14頁

「你瞧見了?」她不由得一愣。「你瞧見了還不幫我?」

「我幫了啊!我哪知道他會那般……混蛋,我下回若是撞見他,非要他付出代價不可!」

她先是一楞,而後一肚子火,但听他這麼一說,火氣又漸消。

他說得這般義憤填膺,好似真的惱極了那混蛋輕薄她,壓根兒不是怕對爹難以交代……算了!看在這點上,她就大方地原諒他吧。

至于那個老家伙……她自然有法子可以整治他。

「我要同我爹說。」她作勢要推開他。

「妳……」

「我要同我爹說你欺負我。」嘿嘿,難得可以捉到他的辮子,若不好生對付他,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個兒了?

「三小姐……」他不由得咬牙道︰「是我的無心之過,你……」

「那得要瞧我的心情了。」呵呵,真是過癮哪,居然可以逼他低頭,往後他可以由著她玩了。

第八章

晌午過後,城里的人一派優閑。

茶館、酒樓里滿是飲茶呷酒的人,有的是在談生意、做買賣,有的只是純粹偷得浮生半日閑,到此活動筋骨罷了。

可也有些人是存心耗在這兒不動。

滿悅茶館里人滿為患,並不是偷閑的人多,更不是談生意的人多,而是傅家三千金包下二樓,于是底下一樓的大眾堂全都擠滿人,然而可坐下數十個人的二樓雅閣,卻只有傅家三千金和阮棄悠。

只見傅搖扁挑了間臨街的雅閣,優閑地呷了一口茶,隨即又啃了一口核棗甜酥,瀲灩的水眸直睇著窗台外頭。坐在這里可以直接眺望著遠方湖景,更可以瞧見臨湖的杏林遮天、柳絮紛飛,窗外紛紅艷綠的花葉,仿若紅波逐綠流一般,快要淹沒整座杭州城,美得教人心醉。

然而,坐在一旁的阮棄悠卻沒半點雅興欣賞窗外這片美景,他眉頭深鎖地睇著不知道要胡鬧到何時的她。

他成了階下囚了,只因那一日的事,他有把柄落在她手中,逼得他不得不听命于她。

敝就怪那一日,他沒事先想清楚,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她這大小姐要上哪兒便上哪兒,想怎麼著便怎麼著,而且他還得依命伴在她身旁,陪她逛遍整座杭州城。

舉凡茶館、酒樓、賭坊、戲台、市集……大抵上都有他們跑過的足跡。

她大小姐玩得可盡興了,把所有差事都拋到一邊,壓根兒忘了身為布坊掌櫃的使命,而他也賠上自個兒的時間,幾天下來,無所事事的他閑得幾乎快要發狂。

就不知道這位大小姐何時才肯回布坊,就算她不干活兒,他也不會有意見,只希望她能放他回去。

他的大好前程,可不想毀在她手里。

這幾年來,他忍辱負重,討盡眾人歡心,並獲得老爺的賞識和信任,這可不是為了陪她到處游山玩水的。

「三小姐,時候不早了。」他淡淡說道。

余暉斜照,他們也差不多該走了吧?

「是嗎?」她笑得惡劣地睇著他,見他一臉為難卻又不便發作,心里樂得很。

呵呵,可以這般差使他,教他乖乖坐在一旁,可真不是普通的過癮啊!

早知道只要這麼做,便可以把他吃得死死的,那早在八百年前,她就該這麼做了。

「夕陽已經西落了。」他沒好氣地提醒她。

她的眼一直盯著外頭,瞧著天際泛起幾抹仿若快要燒紅天的霞光,難道她會不知道已經黃昏了?可千萬別同他說,她直盯著外頭發楞,滿腦子是想著接下來該要怎麼整治他。

「我知道,我就是在等這一刻。」她笑嘻嘻地道,指著窗外。「你瞧,這霞光滿天,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他斂下陰沉的黑眸直瞅著她,仿若眼前的她比外頭的彩霞更加吸引他。

絕不能再被她牽著鼻子走,倘若不想個法子,他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到底要怎麼過下去!

好不容易回到杭州,倘若不做好本分,要老爺怎麼將他留在杭州?杭州才是傅家的大本營,如果想要接掌其它分鋪,就得先掌握這兒才成……只是,他都已經回來個把月了,依舊不知道老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將他召了回來。

「你在發什麼楞?」

听著她帶笑的嗓音,他不由得挑眉睇著她。「不發楞,要我做什麼?」啐!他生來是賤命,可不似她可以天天偷閑,四處賞風景、賞晚霞。

「我要你看彩霞啊。」她指著外頭,不滿極了。

「彩霞有什麼好看的?我是一個粗人,不是什麼文人騷客,沒辦法對著一片天詠詩作賦。」倘若問他見著頭上的一片天,能織出什麼花樣的布匹來,他倒還願意動腦想想。

「你這人……」她不禁翻了翻白眼。「難道你壓根兒都不想忙里偷閑,四處走走看看?看湖景也成,到賭坊賭兩把也成,或是听戲曲也成。」

「我沒興致。」

「看來,你對于不能生財致富的人事物是沒半點興致的。」難怪他不會對她笑了,是不?

爹掌握他的生殺大權,姐姐們則可以從旁幫他一把,上門來的客人可以算是他的衣食父母,然而同他談大宗生意的對象,就是他的過路財神了,而她……哼哼,什麼都不是!

「可不是嗎?」他沒有反駁。

「啐!」他還真敢說哩,當著她的面,他居然不回避,真不知是他性直,還是打從心底不把她看在眼里;哼!同她一道出游,真是這般乏味無趣嗎?

原先還以為他對她的觀感已經好多了,誰知一連幾天下來,他們好似又回到了原點,真是令人生厭!

「早些回去吧,我不過是一名總管,老是天天吃白食,會招人非議的。」

「你說這話分明是……」拐著彎在嘲諷她!

「怎麼?」他冷笑睇著她。

「沒事。」不能說!一旦說出口,豈不是真的著了他的道,真認為自個兒是個只會吃白食的廢人?

走就走!他若無心陪她一道賞霞,盡避天上的霞光四射,她都無心再欣賞了。

扁起嘴,傅搖扁微惱地站起身子,然而才踩出第一步,便教地上的氈子給絆倒,眼看快要倒向窗台……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有力的勁道硬是將她摟進熱呼呼的懷里,埋得她的粉臉發燙,卻又依戀得緊。

只見阮棄悠不掩擔憂地睇著她。「你沒事吧?沒弄傷哪兒吧?」

她眨了眨眼,心兒漏跳數拍,只覺得頭暈目眩,腳下不由得一軟。

見狀,阮棄悠抓住她的力道更加有力地將她往懷里帶。

「怎麼了?」

耳邊傳來他憂心的問話,盡避依舊暈得很,心頭卻狂顫不已,她忍不住貝起笑。

這是發自內心的關心,這總騙不了人吧?

這兒只有她和他,他犯不著在她面前作戲吧?要作戲也得在人前,在這兒他大可轉頭便走,壓根兒不需要管她的死活……那日她落湖,他也是二話不說地跳進湖里……

照這情況看來,他應該不討厭她才對啊,為何他偏偏要這般淡漠地待她?而她,又為何這般在意他的淡漠?

嗯……仔細想想,她好似不是從現下才開始在意的,好似在三年前,或者更早以前就開始在意了,只是她不願去想罷了……

為何不願想?難不成後頭有什麼教她不願面對的事?

「你好些了沒?」

阮棄悠微微將她推開一些,睇著她紅撲撲的臉,不由得伸出大掌擱在她的額上。

「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再差大夫過府診治?」

听見他難得溫柔的嗓音,她直瞅著他,瞅得有幾分失神。自她有印象以來,他便已在府里,換言之,他可說是看著她長大的,但這十幾年里,現下是他頭一回待她這般溫柔,說起話來如此輕聲細語,摟住她腰肢的力道甚強,卻壓根兒沒弄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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