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倒是……他那個人雙眼太利,總覺得有些不近人情,走起路來似有仇敵在背後追趕,表示這個人的個性急躁,是個標準的急驚風……跟這種人,要如何相處得好?
這得要琢磨琢磨了……但無論如何,她是不會走的,他別想要逼走她。
「夫人……」
葉枝抬眼睇著丫鬟。「我知道了,妳先下去吧!」她徑自走到擱在屏風後頭的浴桶邊,乍見飄在浴桶里黃綠色的柳花,她不由得瞪大眼。
哇,搞得這般華麗……不過,這人的心思真是古怪。
她搔了搔頭,突地覺得這浴桶里頭的柳花有些刺眼……有人在浴桶里頭放柳花的嗎?而且這柳花是黃綠色的,上頭還有白白的柳絮,教她想起了一句話……那是怎麼說的啊?
「喂,這里頭為什麼有柳花啊?」她不禁問著尚未走開的小丫鬟。
「是三爺差人放的,原本說是要放楊花,可現下只有柳花,結的柳絮不多,遂才放了柳花。」
「欸?」她微蹙起眉。「等等,什麼楊花柳絮來著?」
「柳絮就是楊花啊,只是現下柳花方開,結的子不多,所以……」
至于後頭丫鬟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已經听得不真切了,因為她明白這個中的意思……
以為她沒讀過書嗎?以為她不懂嗎?
誰不知道他這是拐著彎在罵她水性楊花!
獨坐在亭子中,文字凜斂眼瞅著滿桌佳肴,卻沒有半點動筷子的,神情顯得有些不耐,斂下的黑眸彷若正在盤算些什麼。
突地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教他不由得抬眼,原本是要夸贊她動作俐落,然而卻見她和方才沒兩樣,立即不快的蹙起眉。
「妳還沒沐浴?」
葉枝氣喘吁吁地瞪著他,猙獰地挑出一抹扭曲的笑意,大剌剌地在他身旁坐下。
「我餓了。」
她原是隨意找個理由,然而當目光停在滿桌佳肴上頭時,她全然忘了方才狂奔而來的怒意……氣?有什麼好氣的?
雞耶……老天,好大的一只雞啊!怎麼就連富貴人家的雞瞧起來都比外頭的還要大,而且還有魚,還有羊、牛、豬……現下到底是怎麼著?今兒個是過年還是辦喜事啊?
她雙眼發直地瞪著桌上的佳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不斷地咽著口水。
一旁的文字凜見狀,眉頭擰得更緊了。「餓了就吃啊!」他沒好氣地道。
她干嘛露出一副窮酸的餓死鬼模樣,好似他存心餓著她來著?他不是善類,但是心也沒有這般狠!
「真的可以吃?」她用力地再咽了咽口水。
有紅燒的,有清蒸的,有燜燒的,有油炸的……老天啊,這是什麼湯啊?上頭勾著芡粉,里頭五顏六色,瞧起就覺得珍貴極了,更扯的是那上頭……似乎還浮著什麼東西。
她不由得拿起湯勺,率先替自個兒盛了一碗,仔細地研究起上頭的金黃色飄浮物。
「不就是金箔,妳瞧什麼啊?」他輕拍一下她的手。「妳要吃就吃,不吃就倒掉,妳這麼瞪著,不怕眼珠子掉到碗里去?」
窮酸得教他羞赧……真是要給她一個三少夫人的名分嗎?
這種女人怎麼帶得出門啊?娶了她,除了能夠拿到爹分出來的一筆家產,其余的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就連要當丫鬟,他都覺得窮酸……他隨便到外頭找個千金小姐,都比她象樣多了。
倘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娃兒的份上,她這一輩子甭想要踏進他的院落,他又不是二哥那個獨對女人心軟的笨蛋!
二哥一天到晚收留女人……要收留也好歹收個可以替他攢錢的,收留這種窮酸女子有什麼用?不過是浪費白米罷了。
「金箔?」她瞪得眼珠子真要掉落了。
太太太……太奢華了吧,會不會遭天譴啊?
「吃吧,不吃的話,我就差人倒掉!」不過是金箔罷了,這有什麼了得的?
「我吃!為什麼要倒掉?」話落,她二話不說地端起碗牛飲,壓根兒不管這勾了芡粉的湯汁燙口。
「妳……妳真是餓死鬼投胎不成?」他傻眼地睇著她。
那碗湯是方端上桌的,她就這麼著喝……待會兒把肚子里的娃兒給燙熟了,他非要找她理論不可。
此時她擱下碗,一張稍嫌黝黑的臉綻出令人心頭一顫的笑,教他不由得更加蹙緊了眉頭。
她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喂,我可以吃嗎?」她指了指滿桌的菜肴,水眸壓根兒不瞧他一眼。
好喝啊……好好喝哦,摻上了金箔,確實是相當美味可口,但這湯就算沒有金箔,應該也不差吧!
真不知道這什麼玩意兒,怎會這般好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燙了些。
她燙著口了,但不打緊,她還撐得住。
「妳叫我什麼?」他沒好氣地道。
喂……有沒有搞錯啊?好一個沒教養的野丫頭,她到底是憑哪一點能當他的妻子啊?這兒又不是大內,要子憑母貴來著……可事實上他確實是需要子嗣,要不他大筆家產,往後要教誰繼承?
他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孩子的娘出身差透了。
「我……」面對他如針扎來般的犀利神態,她不由得斂下眼。「我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你,文老板又沒說……」
吧嘛老是要這樣看著她?好似她作惡多端,而他正準備要抓破她的面具來著。
她肚子里是沒有娃兒,可他壞了她的清白是真,要他負責一個姑娘家的一輩子,一點也不為過,是不?
她教文老板給撿回摘月樓,知曉女子的清白在這些達官顯貴眼中很值錢,而且可以買賣,銀貨兩訖,根本不需要負責……遂她才會想出了這個好法子。
線是放長了一點,但只要可以釣到大魚,再長一點也無妨。
不過他的眼太犀利,彷若快要將她看穿似的,而且他眼里總帶著嫌惡……他差人在浴桶里頭放花,根本就是在恥笑她沒有姑娘家的矜持。
矜持能當飯吃啊?倘若矜持可以當飯吃,她現下就不會這麼餓了!
「叫三爺。」他不耐的道。
啐,她竟連要怎麼稱呼他都不知道!
「哦……」她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一件事。「三爺,我叫葉……」
「妳叫什麼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妳要把肚子里的娃兒給生下來,到時候我會滴血認親,若血融不得,我便要妳付出代價!」他丑話說在前,省得她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哦……」那可麻煩了……盡避心里擔憂得緊,但她的眼不由得還是瞧向滿桌的菜肴。「三爺,我還可以吃嗎?」
不管了,先喂飽肚子再煩惱、再想對策吧!
「可以。」他沒好氣地道。他語聲方落,突地見著她縴手扯下雞腿便往嘴里送,而另一只手也沒閑著地抓來一只羊肋在旁等著。
只見她兩三下便把雞腿啃得一乾二淨,隨即羊肋便又往嘴里送,手里忙著舀湯、盛飯……就這樣子,飯、菜、肉、湯,她風卷殘雲般一陣吃吃喝喝,不一會兒桌上的菜肴便已缺一大片;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舌忝舌忝沾在指尖上頭的醬汁,側眼睇著他。
「你不吃嗎?」
「我……飽了。」他流下一身冷汗。
太可怕了,她瞧起來挺瘦小的,怎麼吃起東西這般豪氣……這一桌菜就連他都不見得吞得完,想不到不過是一會兒的工夫,她便吃完大半……她是餓了很久不成?還是天生是個無底洞?
「你飽了?」又沒見他動筷子……不管了。「那我還可以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