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氣短 第2頁

雖然大伙兒都同住在文府,但各分在不同院落,而且他們又不會天天回院落休息,因此想要踫上一面,總得要費上一點時日,更何況是想要大伙兒都聚在一塊兒,怕是要花上幾年的工夫。

「天曉得。」文字凜冷啐道,心里卻暗自盤算著。

「大哥,你怎麼說?」

文字覺挑起好看的眉,不置可否地咧嘴笑著,身上的酒香醇厚得教在場的人都快要醉了。

見狀,文字征挑起眉報以一笑,側眼問著從頭到尾都不吭一聲的文字慎。

「字慎,你覺得怎麼著?」

「不怎麼著,就看著辦。」

他不予置評地道。

「什麼叫作看著辦?」

「先看老爹要怎麼做,我便怎麼做。」文字慎說得風淡雲輕,好似八竿子都打不著他。

「啐,要是等到爹真的決定要將咱們逐出家門的時候,那就來不及了。」

「老爹真會這麼做?」文字慎微挑起眉。

不會這麼殘忍吧。他長這麼大,從沒被親生爹爹給恐嚇過,如今感覺事態像是有些嚴重了,只是……他不會真狠得下心腸吧?

「那就不知道了,總覺得他這一回不像是說著玩的。」文字征淺笑盯著他。

「怎麼著?難不成真要隨便挑個媳婦成親?」其實,倘若討個媳婦便能一輩子賴在這兒,倒也沒什麼困難,只是身邊無端多個累贅,豈不是存心要讓自個兒的日子難過?

可話再說回來,討個媳婦也不見得要日日守在這宅子里,他可以將她擱在房里,自個兒逍遙快活去。

「你可以挑個听話的媳婦,一個乖巧的媳婦。」文字征旁敲側擊地提醒他。

「我上哪里找個听話又乖巧的媳婦?」他不禁發噱。

要听話乖巧又能夠放任他出去玩,也不會同老爹告狀的媳婦?不多啊。

「吉祥啊,你該不會是把她給忘了吧?」文字征笑得不懷好意。

「吉祥?」文字慎有些不解地道。

「可不是?這丫頭打六年前入府,對你可是言听計從;你要出去玩,她便幫你攔著管事;你要是玩累了回不來,她便差人將你接回來,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算是少見的好丫頭。」文字征的嘴像是抹了蜜般的甜,將吉祥說得善解人意又貼心。

「可她是個奴婢。」他沒這心思。

「爹說他不計較出身。」听出文字征話中的意思,文字凜也加入了鼓吹陣營。

爹到底是不是玩真的,拿他當試驗就知道了。

先想個法子教四弟成親,看看爹的反應之後他們再做打算……文字凜抬眼睇著文字征,兩人笑著達成共識。

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爹是不計較,但是我……」文字慎搔了搔頭,顯得有些為難。

二哥和三哥說得極對,不管他要做什麼事,相信吉祥肯定都會幫他,只是……

「你嫌她年紀大?」

「字慎,二哥告訴你,媳婦年紀大些,做事才有分寸才知輕重,也才知道要怎麼幫你;要不挑個年輕不懂事的,豈不是要折磨自個兒?」

「再者,吉祥的面貌並不差,清秀得很,雖說性子是淡了些,但交代她的事可沒搞砸過,你說,這媳婦兒不好嗎?」

兩人連袂出擊,輪番上陣,絕不給他歇口氣考慮的機會。

「好是好,不過……」他和她太熟了,若真要當起夫妻,不是顯得他這主子很不中用,居然讓個奴婢可以同他平起平坐?

「難不成,你是不敢?」文字凜突道。

「不敢?」文字慎側眼瞪去。「我有什麼不敢的?」

他是那種扭捏的男人嗎?還真不是他自夸,這天底下還沒有什麼事讓他下不了手的,就沖著一口氣,不成也得成,哪里來的不敢?

他不懂什麼叫作不敢。

「可要你娶吉祥,你倒是吞吐得不敢說話了。」文字征乘機打蛇隨棍上。

「我哪里不敢了?」文字慎不禁放聲大笑。「我只是不願將一個奴婢的身分拉拔得跟我一般高罷了。」

「誰說會一樣高?她是你的妻子,她終究得听你的,怎會一般高?」文字凜再接再厲。

「那不一樣!」他沉聲道。

吉祥那丫頭,頭一眼見著她,覺得她伶俐又討喜;再見第二眼,覺得她貼心又聰明;直到第三眼才發覺她世故老成得不像個丫頭,反倒有時他都覺得他這個主子在她面前很沒用,倘若這下子讓她成了娘子,他往後豈不是更比不過她了?

要不,若要迎娶她,相信爹也不會計較,畢竟爹也挺喜歡她的,直夸她聰明得很,三年前還打算帶她到京城去伺候他。

那個不要臉的老不死,都已經討了幾房的妻妾了,居然連吉祥都想要染指。

不過,也算吉祥夠聰明,還懂得說要待在南京照顧他,遂不能隨行上京城。也就是因為她這一席話,教他心喜又心悲。

喜的是她沒走,否則往後就沒人幫著他掩飾行蹤了;悲的是她繼續待著,他便覺得她老謀深算得很,好似心底正盤算著哪一方對她有利,這一點,總讓他這個主子覺得有些不舒服。

有時她斂眼思忖,他就完全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方面和三哥一比較,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唉,得了,字凜你別再同他說了,說到底他就是不敢,別再激他了。」文字征揮了揮手,別過臉。

「說的是,就知道他向來拿吉祥沒轍,又怎麼可能討她當媳婦?」

「誰說我不敢,又是誰說我拿她沒轍?」文字慎有些微惱地站起身,漂亮的五官皺起,幾乎快要擰成一團。

他最恨別人說他不敢,最恨別人激他了!

事實勝于雄辯,只要他做了,他們就知道他到底敢不敢了!

「要不,你敢嗎?」

「你馴服得了她嗎?」

兩人左咬一句,右啃一句,嚼得他有些光火。

「我能,你們要不要試試?」

「咱們不用試,就看你敢不敢娶她!」

「我當然敢!」文字慎義無反顧地道。

「那好,你的婚禮就由咱們替你張羅,所有聘禮咱們替你準備,再差人上門提親;至于酒筵的話,可以請大哥張羅。」話到一半,他們兩人回頭向文字覺道︰「大哥,你覺得如何?」

只是一回頭,卻見文字覺老早就不知道昏睡到哪兒去了,兩人不由得再回頭問著文字慎︰「字慎,你意下如何?」

「呃……」見兩人不懷好意地望著自個兒,當然知道他又被架上天,下不來了,此時此刻,他能說不嗎?「隨便你們吧!」

可惡,吉祥老同他說要防著外人激他,可怎麼就沒提醒他要防著自個兒的兄弟?

***

大紅燈籠高掛如白晝般明亮,整座文府喧囂得幾乎震天,好似怕極了外頭的人不知曉里頭正在辦喜事來著。

從大廳到大廳前院,直至中庭園子的穿廊上頭都擺滿了桌椅,讓上門的賓客都能夠在穿廊上,听著底下開唱的絲竹小曲、看著聞樂起舞的舞伶,還可以瞧見穿廊邊上的嬌艷花海,自然還有文府奢侈得教人咋舌的妝點。

不過,後庭的四座院落全部靜寂無聲,尤其是靠西側的慎心齋。

明明是喜房,新郎倌就坐在圓桌前,而新嫁娘就坐在他身旁,然兩人卻始終默默無言,仿佛這洞房花燭夜是他們初見面的第一夜。

文字慎盯著依舊罩著紅蓋頭的吉祥,好半晌擠不出一句話來。

婚……真是結了。

其實也不會太困難,這些日子他啥事也沒做,依舊和以往一般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就等著今兒個當新郎倌。

如今,新郎倌當了,也拜完堂了,就等著掀蓋頭,喝交杯酒,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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