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氣短 第18頁

「不……我沒事。」

文字慎終究沒走上前來問個明白。可不是嗎?他哪里拉得下那一張臉?

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啊,向來恣意妄為、驕縱任性,若他真的誤解了她和悅澤,他又怎麼可能上前問明白?

看來,她是注定要離開文府了。

「吉祥,你的氣色真的不妥,先到里頭歇歇吧。」包悅澤拉著她走過一家妓樓的後頭,閃進一幢簡陋的房舍。

吉祥借著里頭昏暗的燈火,來回看著簡素的客廳,還有兩間隔間的房間。「悅澤,我要真的回來了,你真願意養我?」這兒可還有她的立身之處?

「嘎?」

見他張大嘴,下巴都快要垮掉,她不禁揚唇輕笑道︰「說著玩的,你甭放在心上,我去探探娘。」

包悅澤望著她向來不急不緩的腳步,總覺得她不對勁極了。

第十章

天色夾雜在黑藍之間,只有一抹近圓的清月依舊斜掛。頂著快亮的天色,吉祥才踩著緩慢的步伐走進萬福宮里。

走到後院廂房穿過花廳,輕推開臥房的門,見著一抹身影端坐在圓桌旁。

文字慎一雙眼睜得大大的,紅絲布滿其間,就連向來意氣風發的俊臉也顯得憔悴疲累,下巴也布上淡淡的胡髭。

她就停在門前,動也不動地注視著他,水眸偷偷地停在他身旁的一包細軟。

他……決定要趕她走了嗎?

文字慎微擰起眉,大眼緊眯成一直線,緊抿的唇突掀道︰「你上哪兒了?」

圓潤的嗓音顯得干啞而低嘎,仿若是隱忍著怒氣,又像是等上一整夜未合眼、未開口所沉澱的干澀。

「我回老家。」吉祥據實以報。

早猜到他定會問,可是問了又如何?他會信嗎?

他若是會相信,就不用開口問了,也不用跟蹤她,更不需要坐在這兒守上一夜,無端端地把自個兒搞得狼狽。

「鬼扯!」文字慎猛然拍桌站起。

她的老家在哪兒?難道她的老家是那個男人?

他瞧見了,他知道她到底是同誰在一塊兒了!等著,他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絕對要讓他們也嘗嘗他的疼!

「我說的都是真的,至于相公所見到的男子……」

「我認得他,他是小包,是茶樓的茶博士!」也就是王敬那時候說的那個小子。她居然背著他和那小毛頭攪和在一塊兒,混帳!「三更半夜,你趁著夜色去找他,你沒料到我就跟在後頭吧!你和他之間的事,全都教我給瞧得一清二楚,你甭想要辯解!」

「是,他是小包,也是我的雙生弟弟。」她的口氣依舊淡漠。

「胡扯,事到如今,你還想要騙我。」雙生弟弟,真虧她說得出口,把他給當成傻子不成?

「相公可見著我和他獨處一室,或是我們同睡一榻了?相公若要定罪也得要有證據,空口說白話,好似給我栽了個莫須有的罪名一般。」吉祥微動氣地閉緊唇,倔強得不打算同他再說清楚。

都說了包悅澤是她的胞弟,倘若他不信……她也無法可施。

「我栽了莫須有的罪名?你們兩個孤男寡女在三更半夜里踫頭,哪里還需要什麼證據來著?你也該知道自個兒的行為不合禮教!」要不要他拿本女誠給她多念個幾遍?

「我說了,悅澤是我的胞弟,我同他在半夜相見,是因為我要回去探望生病的娘,他……」

「我親眼看著你們兩個又摟又抱的,你居然還說他是你的胞弟。」這種天大的謊話,她要說給誰听?以為他會相信嗎?「我要把你們兩人抓起來一起浸豬寵!」文字慎怒不可邊地吼著。

他不會那麼簡單地就放過她的,絕對不會!

「相公,若是將事情給鬧大了,難堪的人會是誰?丟面子的人會是誰?吉祥不過是下等賤民,這麼點斐短流長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但你呢?你承受得起嗎?」吉祥捺著性子對他說理。

被誤解的人是她,又何必連其他無辜的人都給卷進來?

懊說的都說了,他再不信,她也真的沒有辦法了。

只見文字慎緊握著拳頭,怒聲咆哮道︰「你給我滾!滾出南京城!永遠別再教我看見你!」

賤民、賤民,虧她好意思頻頻拿出來說嘴!

是她不自重要犯賤的,怪誰呢?盡避在這個關頭,她這一張利嘴依舊不放過機會,抓著了話便要反咬他一口。現下都什麼時候了,為何她還能這般沉著冷靜,好像她壓根兒不在意丟了四少夫人這身分,她可知道城里有多少姑娘巴不得能戴上這名號的?

為何她可以如此雲淡風輕地同他談判,然而他卻躁得不能自己?

他都氣得無法克制了,為何她還是這般冷淡?是因為她從不在乎他,還是她的溫順是騙人的,她的貼心是騙人的,才讓她連一點情分都沒有?倘若今幾個她伺候的主子不是他,想必她也會一樣順從敬重吧。

可能她並不是非要他不可,而他現下就要失去她了,心疼若刀剮……卻見她神色未變,不怒不怨、不氣不惱,似乎不放心上,難道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饒是他這天之驕子都覺得心如刀割,她何以能不以為意?

六年的相處,她對他只是一般婢女對主子的情分,可他呢?他要的豈只是如此?他要的豈只是這般簡單?

可她卻給不了!

她憑什麼這般傷他!

「那可不成,盡避相公想休妻,可我依舊是文府的奴婢,要滾也是滾回文府,要是相公不想見著我,那就別回文府,不就得了?」吉祥直視著他,見他毫不掩飾的怒氣,心頭戰栗著,險些站不穩腳步。

他真要趕她走了?真要她走?可……她不想走啊。

她沒法子如自個兒所想的那般灑月兌,說走就走……說她貪圖榮華富貴也好,說她愛慕虛榮也罷,她就是不想走。

但他會留她嗎?

「你作夢!誰準你回文府來著!」文字慎漾出冷笑。

想留下?可以!只要她低頭認錯,他可以考慮不計前嫌地收她在身旁,但她再也不是正室,頂多只是小妾,他的侍妾!

他要把她給關起來,把她拴在身邊,不準她瞧別人一眼、不準她出現在茶樓里、不準自個兒以外的男人踫觸她;她的一雙眼只能瞧著他,要她只能伺候著他,要她一輩子都順從著他!

「可吉祥當年賣的是終身契,沒有老爺答允,吉祥不能走。」吉祥旁敲側擊著,他會懂嗎?

當年,爹決定要將她賣入文府時,她表面上沒說,可她心里卻是諸多不願意離家,然她卻是說不出一句拂逆的話,頂多也只是從旁暗示著,希冀爹會明白她的意思,然而爹卻不懂……

即使是現下,話,她依舊說不出口,若是他懂得她的心意,他會留她;但若是不懂,就當是緣盡。

不想走,也得走。

聞言,一股惱火無力邊抑地沖向腦門,他拿起擱在身旁的行李往吉祥身上一丟,狂咆怒吼道︰

「給我滾!區區一張賣身契,本少爺說無效就無效,你現下就給我滾,本少爺這一生一世都不願再瞧見你!」

事到如今,她心系的居然是一紙契約……

她的膀子就這麼硬,硬得不願低下;她的心就這麼狠,狠得不願求饒認錯,難不成她是冀望他這主子留她嗎?

做不到,就簡單的一句話,他做不到!

做錯事的人是她,憑什麼要他先低頭?他怎能為了她低頭?就算她真的不在他身邊,他的日子一樣逍遙、一樣快活,橫豎老管事早就不在,他也長大了,再也不需要她替他串應了。

吉祥怔愣地睇著砸在胸口掉落在地上的行李,緩緩彎腰拾起,再緩緩地屈膝跪下,俯首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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