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用早膳哪!」君絕五沒好氣地道,像個霸道又執拗的娃兒。
啐,她是個女人耶,盡避身形不像,但終究是個女人,她居然還打算要修補屋頂……她是把他當成廢物了不成?
不過,現在的他倒是挺像廢物的。
畢竟他現下光是要撐起身子便有幾分困難,要他起身走動更是有如登天般艱難,她把他當成廢物,他也不會太意外。
可話又說回來,她既是打算要好人做到底,是不是得要先把他照顧好,再去管其他的事?又不是打算要在這兒長住,她急著要補屋頂作啥?兩人窩在一塊,不就已經是挺暖和的了?
「對了,你還沒用早膳呢。」褚劍兒猛地想到,立即起身,壓根兒忘了他還靠在她的肩上。
君絕五冷眼瞅著她的背影,微惱地蹙起眉。
天候是不怎麼冷,但就這樣窩著的感覺頂好,她沒事突然跑開作啥?替他拿早膳?啐!
他冷眼睇著她把早膳拿到他的面前,準備喂他。
「你不說,我都給忘了,這是外頭那位秋大嬸送來的,我嘗過了,味道很淡,但是肯定合你的味口。」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你用過了?」他抬眼看著她,卻沒打算要用膳。
她通常都會陪著他一道用膳的,為何今兒個卻獨自先用了?
「方才大嬸拿來時,我先嘗上一點。」見他硬是不張嘴,褚劍兒不禁偏著螓首看向他。「怎麼了?」
邪魅的黑眸高深莫測地睇著她半晌,方要開口,卻有人突然踏進里頭。
「劍兒,不是說好了要到山里頭找些東西的嗎?」有個穿藏青色半臂裝扮的漢子,露出結實手臂肌理,腳穿油靴,一副莊稼漢的裝扮,走到褚劍兒的身旁,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肩。
「待會兒吧!」褚劍兒隨口道。
君絕五蹙眉睇著她,微腦她居然還真打算要修補屋頂,不悅地緩緩抬眼,目光定在她肩上的那一只手。
她是太過不拘小節,還是天生少根筋?
人家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怎會一點知覺都沒有?
「听說他是個男人……」那男子斂眼瞅著他,神情有幾分詫異,還帶著幾分難以置信。「不像啊!」
「他是個男人,是我的朋友。」听他這麼一說,她趕在他再開口之前,趕緊攪住,省得他一個不小心說出了什麼不中听的話,屆時可就不好了。
「但是他……」那男人伸手指了指,一副見鬼的模樣。
「我們去找些干茅還是枯木吧!」她索性把碗一擱,對一臉不善的君絕五笑了笑,「你趕緊用早膳吧,藥汁有椿兒姑娘熬著,她待會兒會端過來,倘若有什麼事,你可以同外頭的大嬸說上一聲。」話落,她忙拉著那男子往外跑。
君絕五睇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微挑起眉,她是好意替他排除尷尬,還是急著想要逃離他?
他又沒有拜托她照顧他,是她自個兒要照顧的,倘若她現下要走,他也絕對不會多說什麼,但是……一個人用膳,總覺得有些落寞,他斂眼瞅著筷子,卻沒打算動手,真是覺得有些乏力。
「君姑娘,你受了傷,行動肯定不便,咱們喂你吧!」
眼一抬,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大嬸大刺刺地在他面前坐下,相當自動自發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口菜,教他傻眼。
君姑娘?倘若她不是大嬸,倘若她不是好心的大嬸,他……
「褚公子忙著修補屋頂的事,你就別時時刻刻挨著他不放,讓咱們陪你閑聊,你就不會覺得悶了。」不知道又打哪兒陸續跑來一位大嬸,剎那之間,小小的破茅屋里頭,擠進了一干娘子軍,教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個說辭,仿若他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家閨秀,然後厚顏無恥地纏住她們口中的那位「褚公子」不放似的,難道她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硬是認定他是姑娘家?難道她們壓根就不覺得他的嗓音低啞得很?難道她們壓根兒沒發覺褚劍兒才是真正的姑娘家?
懊死,他明白了,全部是因為褚劍兒的嗓音極低,加上身形極高,遂掩飾得相當好,將她們全部給蒙騙了過去,然而他……他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卻教她們誤以為是姑娘家,簡直是快氣死他了!
她就這樣跑了,結果丟下一堆娘子軍給他這個不良于行的人……
老天怎會教他們兩人在這山谷里踫頭?倘若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倘若不是她對他無微不至地照料,他是絕對不會如此地縱容……縱容?縱容什麼?腳長在她身上,她想往哪跑便往哪跑,他管得著嗎?
只是……眼前這些娘子軍,他到底該拿她們如何是好?左一句君姑娘,右一句君姑娘,是打算將他氣到吐血不成?
天曉得誰才是真正的男人,誰又是真正的姑娘家?
***
夜里,外頭刮著凜冽的風,和一干男子到山里撿拾枯柴和干茅的褚劍兒總算是回到了破茅屋!一進到屋里,溫暖得緊、整齊得很,而君絕五則皺在干茅草堆上,睡得極沉。
呼……真是累死她了,她可真沒料到那些柴撿一撿捆成一束,挑起來居然這般沉,而那些人也真是太狠了,真的把她當成男人看待,壓根兒沒打算對她伸出援手。
相反的,還對她說了一堆調侃的話。
啐,說什麼她有美嬌娘作伴,當然願意窩在破茅屋里,可天曉得她已經不知道說了幾百遍,說得嘴都快要破了,他們還是認定君絕五是個姑娘家,而且還美若天仙,教人驚嘆不已。
她承認他確實美得驚人,但他真的不是姑娘家,他們為什麼不信哪?相反的,對她自稱為男人的事,卻一點兒也不起疑。
真是夠嘔的了,原本以為君絕五的美顏會害得她連帶被起疑,豈料只是她多疑罷了,那些人壓根兒沒將她瞧在眼里,只識得美若天仙的他。
坐到他身旁,褚劍兒斂眼瞅著他,盡避心里有些惱他,開始有點後悔為何要救他,卻又舍不得丟下他不管;這到底是什麼想法?她自個兒也說不清楚,盡避知道他是個男人,但她就是沒法子不管他。
再過一陣子吧,至少等他可以起身走動,她再去忙自個兒的事吧!待她離開這兒,她便再也不會听到那些熱情村民的調侃了。
天曉得她多怕自個兒會動怒,若不是看在他們是心直口快的人,若不是看在他們熱情地對他們伸出援手,她是絕對不會這般輕易放過的。
她托腮思忖著,身後突地探來一只大手,冷不防地將她往懷里帶。
「你醒著?」褚劍兒驚魂甫定地道。
她轉過身對著他,見他眼未開地往她的肩上靠,原是想要推開他,但又怕不小心扯痛他的傷口,便由著他去,橫豎這里頭只有她和他,待他傷一好,兩人便要分道揚鑣,這些事隨即便煙消雲散。
江湖兒女是不會計較這麼一丁點雞毛蒜皮事的,相信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他並不知道她是個姑娘家……哼,就連她也快要以為自個兒是個男人了。
「我以為你走了。」君絕五輕聲道,嗅聞著屬于她的清香。
「我走了,你怎麼辦?」她確實是有點想走,但無論如何,人都救了,若不照料他到他能夠自行走動,豈不是等于沒救過?
「倘若你一走,只留我一個人倒還不打緊,難就難在今兒個有一干娘子軍把這兒給包圍了。」他微惱地道。
天曉得他得要花費多少氣力壓下自己易怒的個性,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們,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然而她們只會回以一笑,然後把他的話當成放屁,他像是個演獨腳戲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