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怕呀!她光是大膽地想像一下,便會渾身打顫。
君從三瞅著她閃避的神情,不由得輕嘆一聲,起身拿起藥碗。「喝藥吧。」
「哦。」這幾天下來,她似乎真的快要忘了怎麼說話,一開口便是哦、啊、嗯、咦、嗄……真是累人啊。
「張嘴。」
每次吃完藥,他總會給她一顆糖酥雪梅,這大概是她一天里頭最開心的時刻了;她乖乖地張嘴,水眸笑得微彎,然而正要合嘴時,卻不小心踫觸到他的手指。
巧葵驚詫地瞪大眼,見他也微愣地瞧著自個兒,剎那間,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說不出半句話。
「該睡了。」
好半晌之後,君從三才輕咳兩聲道。
「哦。」
也好,要不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窘境哩……只是,他待會兒會不會又爬上她的床?
緩緩地蹙起眉,她心生一計。
她側身躺下,盡量往床緣移去,刻意不讓他有機會躺上床。
餅了一刻鐘、兩刻鐘,甚至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他還是爬上來了……
巧葵不禁在心底哀號——
怎麼可能?床畔只有一點點的空間,憑他的身形,怎麼可能躺得上來?
然而,一大片陰影伴隨著一股溫熱的氣息朝她逼近,溫柔的大手再次爬上她的腰,而她的臉則是觸著了柔軟的布料……這位置,大概是他的胸膛吧。
偷偷地眯眼一瞧,果真見著他的衣襟。
三少是怎麼著?蓄意壞她名聲嗎?他一直都待在她房里,每次皆以為他會在她入睡後離去,然而每回都不若她的想像……他總是以為她已經入睡,但實際上她可是渾身汗濕、寒毛直立。
他像是一只鬼祟的貓,而她像極了一只待宰的耗子,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巧葵。」
耳邊傳來他異常溫柔的嗓音,教她不由得渾身發抖,使勁全力壓抑想逃的沖動。
天!這好像是她頭一回听見三少喚她的閨名哩。
「你這蠢丫頭,怎會到現下還不懂?」他埋怨般地低嘆著。
聞言,冷汗自她的額際滑落,直覺他說這話仿若……仿若印證了她所擔憂的事。
不會吧?不該是這樣的吧……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咧?
「你……」
她的心又是一陣狂顫,趕緊屏住氣息,要不肯定會教他發現她還未入睡……嗚嗚,她為什麼連睡覺都要這麼辛苦?
「快點發現吧。」
他的大手撫上她的後腦勺。
巧葵霎時瞪大眼,又怕讓他發現,便趕緊閉上眼,卻再也抑制不了心頭的悸動。
發現什麼啊?他要她懂什麼啊?
三少!她是病人啊,她要睡覺啦,她什麼都不願多想;現下她很需要痛快地睡上一覺,他就行行好……放過她吧!
***
君從三似乎沒打算要放過她……盡避她不必再躺在床上,盡避他今兒個不在。
巧葵坐在窗邊的軟榻上,無聊地眺望著外頭,整個人悶得發慌,只好趴在窗邊吹吹冷風,讓自個兒清醒一些。
昨兒個,她幾乎一夜未眠,數著三少的心跳直到天亮,直到他下了床榻,她才有了淡淡的睡意;現下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只覺得整個人悶得快要生銹了。
唉,她總算明白自個兒的病為何老是好不了……原因肯定出在三少身上,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三少像是瘋了一般,天天伴在她身旁,強迫她接受他的服侍,讓她見識到何謂千金小姐的生活,也讓她明白大家閨秀的一天有多麼難熬……就如同現下這般,三少雖然不在身旁,但她仍被囚在房里,不準踏出一步。
少總算去辦正事了,她應該要覺得開心愜意的,然而她卻覺得自個兒像被軟禁了,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無聊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只好把玩起房里頭所能瞧見的東西,結果不小心讓她發現衣櫃里頭多了幾件美麗的襖子,房里多了個火盆,桌上擺了一小碟糖酥雪梅,窗縫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修理好的……
太教人意外了!她從沒想過三少竟是這般細心的人,但她愈是去揣度他的心思,她愈是覺得渾身不對勁。
說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感覺,但她由衷地期望,三少的心思千萬別和她想像的一樣。
唉……不過是病了一場,為何會因此風雲變色?
原本想找微柘問個明白,誰知道她根本就不在總堂,跟著三少到外頭東奔西跑了……而她卻被囚在這兒,哪里也去不了,盡避病好了,三少一樣不準她外出。
說到底,微柘才是他的貼侍,她總覺得待在這兒,自個兒顯得很多余,像個累贅。
雖說這一年來,她還滿怡然自得的,可實際上,她真的過得愜意嗎?
一個沒啥用處的貼侍,只能偶爾做點打雜的工作,其他時間便是爬上樓台吹風發呆,倘若沒有微柘陪著她打發時間,她還真不知道這一年該怎麼過呢。
不過,話說回來,三少那時明明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嫌惡的,怎麼現下卻這般詭異地想親近她?而且,他好似把她當成了珍寶,仿佛真的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惜一般;
為什麼差異如此之大?三少怎會變成這樣?教她好不習慣,甚至有了想逃的沖動;但又怕是她想得太多,自個兒嚇自個兒……
「巧葵,外頭凍得很,你趴在這兒做什麼?」窗外突地傳來末華的聲音。
「末華。」
她懶懶地抬眼瞅著送午膳過來的他。
「別在這兒吹風!你的病罷剛痊愈,倘若又染病的話,豈不是要害三少擔心死了!」
末華徑自推門入內,先把午膳擱到桌上,隨即將她揪下,把窗子關上。
「干三少什麼事?」她不禁發噱。
不準她出門便罷,可總不能連她想吹吹風,都要經過三少的允許吧?
「你怎麼這樣說話?」
「不然呢?你覺得我應該要怎麼說話?」她不禁搔了搔頭,耙了耙一頭尚未梳理、眼看著又要打結的長發。
「你……」末華雙手環胸地睇著她,見她一臉理直氣壯,反倒不知該怎麼問她。「你……」
「我什麼我?」犯得著這般吞吞吐吐嗎?
「難道你壓根兒不明白三少對你的心意?」
他驚訝極了。
雖說他不願這麼猜,但瞧起來似乎真是這麼一回事呢……倘若真是如此,他可要替三少哀嘆兩聲。
「什麼心意?」
她的心震了一下,卻佯裝不在意地問。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不可能的,是不?
「太扯了吧……」
真教人不敢相信。
「什、什麼太扯了?」她面露懼色,顫聲問道。
難道說……
「你壓根兒不知道三少喜歡你?」
「嗄?」
霎時,厚重的烏雲仿若全壓在她的身上,令她差點喘不過氣……
這稱得上是晴天霹靂嗎?還是說……報應?
什麼報應?她的腦海里怎會沒來由的浮現這兩個字?一定是她才疏學淺,一下子找不著恰當的詞,才會……
這些都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她真的猜中了!
「你以為三少是那種會親自去服侍他人的人嗎?」
她當然知道他不是!
她傻眼地直視前方,這幾日來,他的身影在她的腦海里不斷地飄來蕩去,教她心煩意亂、無法平靜。
「巧葵,你怎麼了?」見她的身子抖得厲害,他連忙走向她。
她若是在這當頭病了,他豈不是糟了?
「沒事、沒事,我只是有點累了,我……我歇會兒。」先讓她想想,想清楚了再說。
她得從長計議才成啊……
第十章
「末華!是誰準許你踏進這間房的?」
毫不掩飾怒意的咆哮聲突地響起,令巧葵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