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何干?」畢來銀嘴上雖是這麼說,但卻連忙放開了手,心中還有種被人捉奸在床的難堪和羞愧。「我不是差人將你趕出院落嗎?你為何還會在這里?」
敝了,這是她的院落,她的閨房,她愛怎麼著便怎麼著,他管得著嘛?
「你!」可惡!好個驢肝肺,早知道他就不要理她,讓她昏死在大街上算了!「好歹也是我背你回來的,也算是我救了你一命,你居然這般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早就知道這世上已無天理了,但卻沒想到她居然可以蠻不講理到這種地步。
「你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而染上風寒的?」畢來銀也跟著吼道,全然沒有半點原本的嫻淑儀態。
第8章(2)
她一直以為他已經離開畢府了,想不到他居然還在……
這是什麼感覺,好似動怒了,又好似松了一口氣,又好似……有那麼一點點欣喜,只是他進來的時間不對,令她有點難堪。
「我……」他一時為之語塞。「那咱們算是扯平了。」
嘖,先前不是說她是身不由己的嗎?不是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報恩嗎?那她何必又在這當頭提起。
「好,既是扯平了,那你就給我滾出畢府,給我滾遠一點!」她因為吼得過猛,喉頭又痛了起來,然後全身無力地往後跌坐在暖炕上頭。
「你沒事吧?」公孫闢元向前一步,隨即感覺到有東西朝他的顏面飛來,嚇得他連退數步,定楮一瞧,才發覺是一個發櫛。
「出去!」他才拾起發櫛,便听見她沙啞的吼聲,他扁了扁嘴,為了顧及她發痛的喉頭,他只好甩頭便走。
「銀兒,他已經出去了。」六郎見她仍是發狂得很,連忙抱住她的身子。
畢來銀無力地推開他,又大吼道︰「你也給我出去!」氣死她了,她快要氣死了……她怎會變成這樣子?
盡避她被人稱為婬姬蕩婦,但她仍是自持得很,姑娘家該有的端莊婉約,她一點也沒忘,但如今卻讓他瞧見了她荒唐的光景,直教她又羞又惱,氣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月夜風高的晚上,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畢來銀房外的橋墩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房里。
倏地,大門大開,六郎端了個盆子出來,他不禁屏住呼吸,少頃才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自橋墩後跳了出來。
很好,該死的六郎總算是出來了,他就不信他會守在里頭一夜。
听說這幾日,她的脾氣大得很,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踏進她房里,沒有一個能久留的,這狀況,好像是從那一天他被趕出來之後才引起的連坐處分。
不過,她以為她趕他走,他就一定得走嗎?
她錯了!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能打發走的。倘若他要放棄,老早就該放棄了,至少在她揭穿他的底細時,他就該趕緊走人了。
但是,危機或許會是轉機。
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他的動作自然得快一些,最好是趁著她身體虛弱時,一鼓作氣地將她拿下。
合上笑得太開的嘴,他躡手躡腳地往房門走去,像個偷兒一樣無聲竄進里頭。
一步接一步直到走到暖炕邊,歛眼瞅著床幔里頭的她,發覺她好似已經熟睡,便輕輕掀開床幔。
哇……他在心里暗贊了聲。
熟睡中的她,任由一頭烏木般的長發掩住細致的傾城美顏,濃密如扇的長睫微微眨動,彷若睡得極不安穩,而粉女敕的杏唇更是緊緊地抿成一直線,就連眉頭似乎亦是深鎖著……
怎麼著?怎麼好似連睡著了都不見她開懷?
她是常笑之人,但她的笑意卻從不達眼里,總是淡淡地凝在唇角,純粹只是虛應罷了,壓根兒不像打從心底發笑。倘若她真能粲笑出聲,不曉得這一張容顏,將會美得多麼驚心動魄。
然,他至今還未見過呢……她明明是個美人胚子,撇開她的世俗道德觀不談,她的舉止雍容、談吐得宜,倘若是成為富貴人家的當家主母亦不為過,但她為何偏是養了一群面首來糟蹋自己呢?
這麼一個教人心憐的美人,卻這般糟蹋自己,也一並糟蹋了他。真不懂她為何偏偏不喜歡他,難道是他的模樣不夠討喜嗎?
放眼京城,要找出像他這般俊美的男子,可是少之又少,她若是嫌棄他,可就是她不識貨了,但是她真的是不識貨,居然還拿發櫛丟他、趕他……就算他公孫闢元是破敗戶,但也不該落魄至此,是不?
可他就是生不了她的氣……唉,難道是他貪圖她的美顏,遂才會對她生不了氣?他未免太不濟了吧,竟如此窩囊。
唉,他到底是怎麼了?自他知道她是救他的洛神後,他就對她生不了氣……他向來是狂傲不羈了點,但待人接物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可他若是不接近她的話,如何取得她那龐大的嫁妝?若是得不到她的嫁妝,他豈不是死路一條?
包糟糕的是,每次一見六郎踏進她的閨房,他就怒不可遏,氣得直想要痛扁他一頓,氣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只知道胸口那股悶氣,幾乎快要把他給憋死了。
「嗚嗚……」
細微的申吟聲突起,陷入沉思的公孫闢元忙不迭地退後幾步,瞪大眼注視著她的反應,以為她醒了,孰知她不過是在作夢罷了。
作夢了嗎?他猜想著,又走回炕邊,歛眼瞅著她滑落香腮的淚。
怎麼掉淚了?他詫異不已地睞著她滑落的淚,探出指尖輕抹去那溫熱的淚水。
怎麼連在夢中也會掉淚?她是夢見什麼了?
他到底是在做什麼?
趁著夜色而來,他的意圖是再明顯不過了,況且要擁她這絕世美人入眠,他一點也不難受,但此時此刻,他卻讓她的淚給震懾住了。
只要得到她,他就可以得到揮之不盡、取之不竭的財富,又可以回去過以往那般揮金如土的生活,也不用怕有人侮辱他,不用再食粗茶淡飯,不用再睡破炕舊床。反正她是個婬婦,根本不在意身子讓人瞧光了,甚至府中還養了一大群的面首,她早就無清白可言,盡避他真是強佔她,她應該也不會有何反應才是。這麼好的機會,他沒道理放棄的,是不?
然而沒見她開懷笑過,亦沒見過她掉淚,如今她卻在睡夢中,在他的面前,哭得毫無防備,倘若他真是對她下手,豈不是喪心病狂了?
他是這種人嗎?
但他也不是君子啊,尤其是攸關自己的死活時,他都可以化成厲鬼了,更何況只是個小小的采花賊……可她蒼白的小臉上沒有半點生氣,甚至還不斷地滑落剔亮的淚珠,要他如何忍心?
瞧她落淚的模樣,直教他好生憐惜,想要將她給擁入懷里……
第9章(1)
鮑孫闢元不自覺地緩緩伏子,大手撈過畢來銀縴瘦的肩頭,輕拍著她的背,然後爬上她的炕床,就這樣側身與她相對。
她到底是夢見什麼,為何會掉淚?
突然,一顆剔亮如珍珠般的淚水滑過她鼻間,落在粉女敕的唇瓣上……不知怎地,這景致彷若揪住了他的心,教他的心一緊,像是讓人給緊緊纏住一般地難受,他情難自遏地向前,吻去那顆剔亮的淚,忘我地摩挲著她柔女敕如花瓣的唇……
「你在做什麼?」
沙啞的嬌喝聲一起,將他的心智一口氣全給喚了回來,也讓他一不小心便跌落炕下,痛得他欲哭無淚。
畢來銀迅速地坐起身子,拉緊衣襟,直瞪著跌落炕下的他。
這是怎麼著?他為何會在她的暖炕上,甚至還無恥地親吻她?她以手輕觸著自己的唇瓣,卻發覺唇邊淌著冰涼的淚痕……她哭了,她居然哭了?他瞧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