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這兒沒有炕……」要不至少也要給他一條氈子吧?
人秋了,倘若真要他待在這兒而不給任何一物御寒,豈不是擺明了要他去死嗎?還是要他抱著成堆如山的木柴取暖?
听說畢府大千金是出了名的刻薄,可再怎麼刻薄,也不至失掉人性吧?
「能夠遮風蔽雨的,不是已經頂好?」
她的語氣仿若要他叩謝皇恩一般。
「這……」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這屋子會不會太簡陋了些?他是個受傷的人,而且她還是弄傷他的始作俑者耶!
「你在這兒歇著吧!我已經答應銀兒了,就一定會把你照顧好,直到你的腳傷痊愈為止;可是話說回來,你在這兒也不能白吃白住,若是閑著的話,記得把堆在這柴房里的木柴劈好,不用多,一天劈個十來捆即可。」畢招金不疾不徐地道。
她冷冽的眸子直睇著他身後堆到屋頂高的干柴。
「十來捆?」他簡直不敢置信。
老天爺!居然要他一天劈個十來捆……這種鬼話真虧她說得出口!
他看起來確是挺身強體壯的,可他現下是受傷的人,腿還瘀青得嚴重,她連藥都沒為他備來,便要他住在這濕氣極重的柴房里,甚至還要他劈柴……他為什麼要干這種苦差事?
難不成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奴才相?
雖說從小被差役到大,但再怎麼樣他現在也是個堂主的身分,竟要被這丫頭呼來喝去,而且還是不講道理的……他已經習慣差使人了,怎麼可以讓他在這個當頭又淪落到被人差使的命運?
嗚嗚,他真是命運多外……
「太少了?」她挑眉輕問。
「什麼?還嫌少?」
君不二聲音陡升,黑白分明的鋼鈴大眼惡狠狠地盯著她,一副要把她給吞下月復的凶樣;然而這神態並沒有維持太久,只因他滿腔的怒火在她冷冽的迎視之中,窩囊得熄火了。
換上一張笑臉,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癟十。
「剛剛好,不多也不少。」他的雙掌互搓著,像是要把一肚子的氣都搓掉似的,而唇角強拉出來的笑意,更是讓他的額上迸出了青筋。
對,剛剛好、剛剛好……十來捆嘛,這算什麼?
大千金都這麼說了,他能說什麼呢?畢竟若不是她好心的話,他又怎麼能賴在這里不走呢?
做人要知恩報啊!
「依你的腿傷,你……應付得來嗎?」她挑起柳眉問他。
她都蓄意這麼糟蹋他了,怎麼他還不走?絕不是她一看他就討厭,而是她隱隱覺得這個男人的來意不善。
當然,她不可能會笨到以為他是為了她們四姊妹而來︰會願意踏進畢府的人,除了是為畢府的萬貫家財,絕無其他。
「小的可以,大小姐不用擔心。」他還能說什麼呢?
倘若他說不的話,豈不是稱了她的心意?
「好,既然你都要留下來了,那麼我便同你把畢府的規矩說清楚,省得屆時你怪我沒先給你個底。」她稍稍回身,看著破窗欞外的風雪,有點微惱因為他而耽誤了時間,待會兒她要出門收帳,八成又得乘馬車了,走路鐵定來不及的。
都怪他,啥時候不來,偏是挑在一大早,攔腳虎似的擋了她的路。
「規矩?」也好,說個明白,省得哪天他連自個兒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第一,做多少才能吃多少。」她談道。
「合理。」不過分,只是這工作量到底要怎麼算?
不過不打緊,他就不信她真會泯滅人性到不給他一口飯吃;橫豎他又不是為了當下人而來,趕緊在這傷還未愈時,把事情處理完不就得了?
「二,在畢府里眼要正、嘴要緊,別說些主子們的是非,別到外頭去造謠生事,不可接近二主子,當然也不準靠近三主子和小主子。」她緩緩地道,目光絲毫不放過他臉上的表情,仿佛想要在其中看出端倪似的。
「哦!」那是當然,這一點他可以體諒。
不管是在哪一座府邸里,大概都會有這一項規矩吧!他自個兒身為堂主,一些常規,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她最後說的不要靠近其他主子……那就當作沒听到好了。
「第三,要多做、多行、多勞動。」
「是。」
嘖,他還以為她會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規定哩,結果還不都是大同小異?軒轅門也是這麼管束下人的。
「第四,畢府里有功必賞,有錯必罰,賞罰分明,端看你做得如何。」
「明白。」管她的,誰知道他會在這里待多久?
「第五不準隨意拿府里的東西,一旦讓主子們見著,立即押送衙門絕無二話,還有,依你目前的腿傷,不準隨意地踏出這個院落,倘若讓我在其他院落見著你,我會差人打斷你的狗腿,並立即將你趕出府外。」她細長的水眸直瞅著他不帶笑意的清冷面容有一股不怒而威,不惡而嚴的威儀。
君不二眨了眨眼,僵硬地堆了一臉笑。「小的明白。」
哇,把話說得這麼白……她該不會是猜著了他到這兒的目的了吧?還有,他怎麼老覺得她那一雙眼犀利得像是要把人給看透似的。
不過是個年歲較大的黃毛丫頭罷了,犯得著把自個兒裝得那般世故嗎?
「除了第五點之外,其余的只要沒好好遵守而讓其他主子們給撞見的話,犯了一樁便得要罰上五百文錢,犯了兩樁是一千文錢,犯了三樁的話可就是一兩銀了,你可別到時候說我沒早告訴你。」輕挑起柳眉,見他似乎是真的明白了她的威嚇之後,的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的都明白了。」他能說不明白嗎?
難外頭的人都說畢府大千金為人刻薄,逼死過不少下人……這下他相信了,他真的相信了,而且還會引以為戒,時時鞭策自個兒,省得到時候美人沒拐著,反倒是落個人財兩失的窘境。
「那好,在這張紙上簽名,以此為憑。」畢招金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張契約。我不知道你會在這里待多久,這張契約可以讓咱們都不吃虧。」
他會簽嗎?簽也可、不簽也可,但只要他不簽,她會立即把他給趕出去,對她而言是省事得多,免得她還得多方提防他而影響到其他正事。
「這……
君不二僵笑著,直盯著眼前的契約瞧,真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是該不該簽;一旦簽了,他就成了真正的下人,事事都得照著畢府的規矩做河若是不簽,她八成會卑鄙地以此為由地把他趕出去……這陰險的女人居然把這種東西都給準備好了!
「你不識字嗎?」她斜閑睨他。
「我當然識字。」他可有點不服了。
倘若他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卻連半個字都不懂的話,豈不是要笑死人了?
「既然識字,那還不快簽?」她曬笑道︰「我還以為你不識字呢!若真的不識字也不打緊,同我說一聲,我可以代簽。」
「我……」逼人太甚、逼人太甚!這女人真是太過分了,居然會這麼瞧不起他。「我簽!」
他搶過紙來,再接過她遞上來的筆.胡亂地漢上大名
他可是堂主耶!每日經手的帳本和銀兩不知有多少,倘若不是因為師父揮霍得太快,他何必在這兒讓她糟蹋?
這段時日,他倒要仔細瞧瞧她這個畢府大當家有多能于。
「你真叫君不二?」就有這種怪名字!收起契約,她轉身往外走,不忘回頭瞪他一眼。「那麼先劈柴吧!屆時我會來查看,倘若你連五捆柴都劈不好的話,今天的午膳就沒你的份兒了。」
「嘎?」不是都已經快響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