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瓶索情 第16頁

「不!」

他不信、他不信!

尋朝敦像是一頭負了傷的野獸,淒厲地哀叫著,隨後猶如一陣疾風似地奔出中堂,霎時消失無蹤。

臂仁偲冷眼睇著他,在心底訕笑著。

他終究不是聖人,終究無法忍受這種事,既然如此的話,倒不如到此為止,長痛不如短痛。

接下來,他還得找裘瓶靜談一談。

***

裘瓶靜呆坐在房里,望著一桌子的午膳,不但無法引起她的食欲,反倒令她想吐;她只能倚在椅子上,虛弱地喘息著。

她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總是想吐,連想要站起身也站不穩,仿若氣力不足,什麼事也做不好,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她到底是得了什麼病,為什麼虛弱得像要死去一般?

難道是因為過分思念?方才她沒見著他。不敢看,怕多看一眼,鏤在心底那抹模糊的影子又會再度鮮明起來,所以她沒看。

但是即使不看,那沉在心底、刻意塵封的影子亦活了起來,在她的身旁呵護著她,在她的耳畔傾訴著輕柔細語。盡避這不是愛,只是同情,盡避可能只是他一時興起,但仍教她難以忘懷。

至少,不曾有人像他那般待她,至少,在她的心中,他是第一個待她好的人,至少,在她最無依無靠的時候是他守在她身旁。

或許一開始是感恩,但到了最後,少女情懷總是容易被感動,容易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引,容易因為感恩而蛻變成另外一種情悻,另外一種不容于世的想望。

唉,她是想太多了。

再想下去又有何用?

他今兒個不是來瞧她的,只是不小心撞見她,別再念著那一個無法接受她的男人,這只會令她更痛苦。

但這些道理懂了又如何?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她想要杜絕思念,但她卻控制不了自個兒的心,遏抑不了僭越的靈魂。

「你又在發什麼愣?」

听到那帶著訕笑的嗓音,裘瓶靜連抬眼都感覺疲憊,只是輕輕地將臉枕在椅臂上頭,等著他的下文。

「怎麼,真以為自個兒成了二少女乃女乃,連見到我,都用不著起身服侍我了?」觀仁偲走到她身邊,大手放肆地挑起她尖細的下巴,望著她一臉倦容,不禁感覺有異。

「奴婢不敢,請二少爺別誤會了奴婢。」她甩開他的鉗制,面露疲憊,枕在椅臂上。

她很累,十分地疲憊,所以她什麼都不願再想,什麼也不想做,只是想要靜靜地半躺著,等待身體的不適感消失。

「唷,還是一樣伶牙俐齒的。」他訕笑著,在她的身旁坐下,又接著道︰「听說,雪梅仍是不見你?」

這一點對他而言十分地重要,或許他可以解釋成雪梅妒忌著他對瓶靜的寵愛;因為瓶靜是她最疼愛的婢女,甚至嫁入觀府亦非要帶著她不可。因此,當他決定要娶瓶靜、當他總是待在西苑時,她的心里倘若有所掙扎,便是表示她對他並非是絕對的無情。

「這不干二少爺的事。」裘瓶靜淡然回道,身體仍是極端不適,甚至在這寒凍的氣候里,她仍不斷地冒著汗,一股惡心的感覺直襲上她的胸口,折磨著她幾欲無法承受。

「是嗎?那我來說一件關于你的事好了。」他仔細地睨著她,發覺她的臉色果真是比前些日子差多了。

「你又想要說什麼了?」

她真希望他可以離開這里,她想要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方才尋朝敦來了。」他睨著她,見她沒什麼反應,勾起唇又笑了,畢竟他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我同他說了你的事。」

「什麼事?」她急急回眸。

「當然是你的清白……」他蓄意地拉長語音。

裘瓶靜呆若木雞地盯著他,仿若他所說的話過分深奧,她壓根兒听不懂,只能愣愣地坐在椅上。

「方才我同他說……」觀仁偲見狀,不安好心地替她解釋清楚。「我根本不曾抱過你,我根本不是你第一個男人,我要他猜猜到底誰會是你第一個男人,你說呢?」

他自知她的脾性絕對不可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舉,但現下的他過得極不如意,既然他過得不好,他也不允他人過得好……而且他再也受不了兩個傻子各自相思,只在心里頭想著念著,卻不曾見他們有所行動!等得他都厭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好心地為他們斬斷情絲。

「你為什麼……」一口酸氣沖上喉頭,裘瓶靜冷不防地吐出一口酸液,剎那間眼前一片黑暗,她仿佛落入了無窮無盡的深海之中,她見不到黎明,感覺不到溫暖,只是不斷地沉入沒有止境的深淵。

他為什麼要說?為什麼要這樣子害她?

她只是想平平靜靜地過日子,為什麼他連這樣都不允許?不管尋大人對她是怎樣的看法,但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知道。

天,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難道她一生所受的苦還不夠嗎?

***

翌日——天方亮,尋朝敦便上觀府拜訪,然而卻與觀仁偟起了誤會大打出手,最後拖著受傷的身軀,由北苑往西苑走,像是發了瘋似地在主屋里頭尋找觀仁偲的蹤影,然而這里不只見不到他的身影,就連瓶靜亦不在這里。

他在西苑打坐了一會兒,讓淤在體內的傷稍稍緩下,才又繞到東苑,想要拜訪東苑主人季雪梅,詢問她關于瓶靜的事。

然而,他才在東苑主房外駐足了一會兒,正思索著要如何詢問時,便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自里頭走了出來。

「仁偲?!」

難道他像他之前跟他所說的那樣,真佔了自個兒親爹的妾?

不管了,畢竟這並不關他的事,他現下只想知道瓶靜到底在哪里。

「我道是誰這麼一大早好興致地到東苑來,原來是你。」他勾起唇,笑得邪氣,絲毫不把他的怒氣看在眼底。

「瓶兒在哪兒,我有話要跟她說。」尋朝敦急切地道,逼近他身邊。

他想了一整夜,不管如何,他定要親耳听到瓶靜對他說,其他人說的他一概不相信。

「找她做什麼呢?」觀仁偲悠閑地走著,往東苑前方的曲橋走去,不讓兩人的對話吵醒了仍在睡夢中的季雪梅。「昨兒個,你不是如一只喪家犬般地逃了回去,今兒個怎麼還有勇氣來?」

他向來瞧不起他這種男人,明明想要一個女人,卻又故作清高,自以為是的忍受思念之苦。

「我要問她事實的真相!」他暴喝著。

盡避她非完璧之身,他也不認為她會出賣自個兒的以換來優渥的生活,倘若她真這麼做的話,那麼她現下的身份不該只是奴婢而已,這之間必定出了什麼問題,只要她說,他會相信她。

「知道真相又如何?倘若真如我所說的呢?」觀仁偲挑眉睇著他。

真相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他到底決定要如何待她,重要的是他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不可能的,瓶兒不是這種人!」他想也不想地駁斥。

瓶靜雖為奴,但她的性子極烈,她怎會如此糟蹋自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她才會……不管了,他一定要找到她問清楚。

「你又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了?你和她到底有多熟識,你對她的了解到底有多深?說穿了還不是你的同情心泛濫!你只是用你的身份看待一個悲苦的姑娘,所以同情她、憐憫她。其實只是你多余的感情在作祟!」觀仁偲毫不留情地抨擊他。

從昨兒個他便看出他的真面貌,倘若他真是愛著瓶靜的,不管用什麼手段,他也應該自他的身邊帶走瓶靜才是,豈會仍放她在他身邊?難道他會不知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獨處一室只會做一件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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