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屜的月光 第2頁

看台上座無虛席的球迷歡聲雷動。

運動有運動家的精神,擁護老鷹隊的粉絲很有風度,反正輸贏乃兵家常事,下次扳回來就是了。

至于神牛隊的粉絲心滿意足的吐喝、歡呼,隨著獲勝的球隊轉往他處慶祝分享勝利的果實。

至于地下賭盤……暫時不研究;幾家歡樂幾家愁,這是沒辦法的事。

斑潮過後,失去觀眾的看台冷清的只留下清掃人員還有四散的旗幟跟滿地垃圾。

「嗚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媽媽,媽媽……」

一顆小小、黑色的頭顱杵在看台走道上哭泣。

風冷,吹得她小小的臉頰細女敕的肌膚白里透紅,帶帽的針織紅毛線衣裹著小身體,眼淚鼻涕被冷冷的風刮久了凝固成髒髒的一坨,在眼眶、鼻孔四周,越擦越不舒服。

「媽媽……嗚……」誰知道媽媽哪里去了?

「咦,哪來的小孩?」東方狂也最早發現她。他是個濃眉大眼的大孩子,體格一級棒。

「看起來像北京狗,鼻子塌塌、眼楮黑黑,流鼻涕的樣子真滑稽。」祿瑤王黑又嚇人,才十三歲已經有一百六的身高,連審美觀也很另類。

「她的家人呢?」殷翡瞄了眼,沒興趣,他討厭小表,尤其是會哭的那一種。

「我去廣播!」黑歙最實際。

自告奮勇的人轉頭就往管理室去。

「有用嗎?人都走光了耶,我看報警比較實在。」紅頭發的人不稀奇,但殿下的紅發卻是天生的,在太陽下刺眼得教人想扁他。

想當然耳,失物招領的去處自然是警局。

「要不要等一下,也許她的家人會找來。」祿瑤王想靠近她,小丫頭不領情拚命的搖頭。

「呿,還挑人,難怪我討厭小表,誰拿她有辦法啊?」殷翡忘記自己多久以前也是這副討人厭的德行,抱頭狂喊。

「我來!你們這麼多人,別嚇她了。」年輕的嗓子,語氣條理分明,圈子的最外圍鑽進來十二、三歲上下年紀的吁若湛。

「阿吁,你看怎麼辦?」其他人也是半大不大的小孩。

「你們到處找找,看看廁所附近有沒有人?」

別看他小,生意頭腦絲毫不輸大人,小小年紀已經有能力包下球場季結的清潔工作,然後把六個死黨找來,他抽佣金。

一百四十幾公分的身高,背後黃色的醒目條子,月兌掉鴨舌帽跟工作手套,露出一張成年後會叫女性瘋狂的臉。

他也下哄她,只是坐下以跟她乎等的高度像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妳知道這是什麼嗎?」一塊不規則有灰藍細紋的石頭在他掌心翻滾,經過陽光的折射散發出璀璨的色彩,耀眼奪目。

她抽噎著,可愛的小辮子晃來晃去,柔細的發絲因為汗水和眼淚早就弄得像只小花貓糾成一團,何況,那東西又不能吃。

「我要媽媽……」她滿臉淚痕,哭到「燒聲」了,手里捏著的變形軟糖濕黏的半融了她還舍不得丟掉。

「妳要是一直哭,石頭里的彩虹可就要走了。」

她睜開滿是眼淚的眼,看了一眼。

「你騙人……什麼都沒有。」

「要先把眼淚擦掉啊。」

她停了停,迷蒙著眼。

「不哭,這個就給妳。」

「媽媽說……不可以跟陌生人拿東西。」她心里很想要,但是仍然記得媽媽說過的話。

「媽媽還跟妳說了什麼?」

「媽媽……要我在這里等……說她很快就回來……」想到這,她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這樣啊。」

「可是我等很久,腳酸酸,頭也痛痛,糖糖不能吃了。」果然是小孩,講的話都是復數。

「妳叫什麼名字?」他不願意往壞處想,全心希望只是粗心的媽媽和迷路的小孩。

「小舒。」

「書本的書?」

「你好笨,是舒服的舒。」

他不禁好笑,居然被個小孩指正。「呃,舒服的舒……」

「我七歲了。」

哦,他挑眉,真的看不出來,她這七歲小孩的身材也太細小了,根本是營養不良。

她學著他在台階上坐下。

其實她好累了,但一直不敢違背媽媽的話,所以她站了很久。

這一坐下,不知不覺的就往大哥哥的身上靠。

「來!這是妳的了。」他說話算話,把石頭似的東西放進她小小的手心,她的小手很涼。

「謝謝大哥哥。」為什麼一靠近大哥哥她就覺得好累呢?肚子也餓餓。

「妳肚子餓了嗎?」很明顯的咕咕叫聲從她的小肚皮傳出來,讓人想裝做沒听到都不行。

她可憐兮兮的點頭,又望了下手心的軟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真是不負責任的父母……要丟棄小孩,至少也該讓她吃頓飽吧!

把她手上的軟糖拿掉,他從隨身包包里拿出一盒鮮女乃還有鯛魚燒。「我們邊吃邊等媽媽,」

「魚……」有人陪伴,她覺得安心許多。

「妳要紅豆魚還是大豆魚?」她笑起來真可愛,露出兩顆兔寶寶的門牙。「鯛魚的肚子有兩種餡,要是妳乖都給妳。」

沒想到小學妹給的點心有了去處。

「我乖。」

「好。」

她一手捏緊大哥哥送的石頭,一手是散發香味的鯛魚燒,還要分神喝濃濃女乃味的牛女乃,她覺得好幸福喔。

救護車頂的警笛淒厲的呼嘯過街頭,很快的在市立醫院的急診大門前戛然停止。

紅亮的燈依舊旋轉,飛快下車的司機會同醫護人員將患者連同擔架從車里頭推出來,落地,護理人員的眉頭馬上因為患者的情況而堆起了小山。

「怎麼搞的……這麼小的小孩……」

「家暴!要不是鄰居听見打119,大概就被打死了。」即使看多了血腥場面,家中也有兩個小孩的司機還是不忍心。

只做了緊急處理的少女不哭不鬧麻木著表情,可是急促的呼吸和滿頭的血,坦白的著她無言的痛楚。

「送開刀房!」實習醫師馬上下了決定。

擔架飛快的穿過電動門,往深邃的長廊而去。

奄奄一息的少女眼神渙散,可是那矛盾般的堅強模樣卻教人心折。

實習醫師探她的脈搏,被她駭人的冷意所驚。

「會沒事的,妳要撐過去。」

她滿是血漬的半邊臉艱困的偏過來,迷惑的眼發出疑問,意識蒙朧中她看見實習醫師一頭下合時宜的及肩頭發。

那發看起來異常柔軟,有種她形容不出來的感覺,要是能夠模一模多好……

沒能想到底,她嘔出了一口血來!

他墨黑的眼突然放大,俊俏的臉擰起罕見的凶狠,薄唇抿得死緊。

擔架在半途換了病床,直接推進開刀房。

她的父母忙著在警局做筆錄,身邊沒有任何親人陪伴。

十幾個鐘頭過去。

恢復室里跟死神拔河的人小命救回來了,被剃掉頭發的頭裹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眼眶瘀腫,手腳全打上石膏。

她像個不會動的女圭女圭。

心跳脈搏正常,卻醒不過來。

他把一切看在眼底,心底不尋常的擔起憂。

兩天兩夜過去。

舒芙醒了。

長長一覺卻睡得她全身酸痛。

加護病房里,她看清自己的樣子。

那麼多管子,她好像變成科幻片里的外星人,護理人員怕她扯動傷口把她的手腳緊緊固定在病床上。

她試圖發出聲音,卻痛得心髒差點爆開。

不能說話,因為插管。

她……像個殘破的女圭女圭。

她為什麼沒有死?

黑暈過去的剎那她以為可以去另外的天堂,不用再受苦了。

「嗨,妳醒了。」

像是知道她無法動彈,那雙眼的主人主動把臉移到她雙眼可以看見的範圍。

那雙眼黑得像夏天晚上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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