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若湛知道,是他的心。
他跟張子薇能夠維持到如今其實已經很不容易。
在校門內天真純摯的感情出了校門外,一個人一直以為可以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一個卻已經經過社會洗禮,認清了錢才是唯一的真實,不時的尋尋覓覓,滿足自己的虛榮。
他不是心胸寬大的男人,沒辦法馬上原諒她的不忠,然後彼此安然無事的繼續走下去。
然而十幾年不是十幾天,人非草木,他也不是無情冷酷的男人,那麼久的感情沒辦法說斷就斷的。
既不能斷也走不下去的感情,沒有交代清楚,懸掛著,誰都沒能背負著然後繼續下一段的開始。
這段時間他不理會張子薇打的電話,為的就是要厘清自己心里的感覺。
「我記得這件事我們已經獲得結論了。」
很多事情反反復覆的討論過了,譬如說那個跟她吃飯的男人。
可是顯然張子薇認為那是偶發的小事一樁。
她認為小小的劈腿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她想回來,吁若湛一直都是她的。
她在被愛里沉醉得太久,忘記愛情的任性是有限度的。
被傷害的人很難安然無事的回到從前的心無芥蒂。
為了給自己回來的理由,她坦白承認那男人根本是個空殼子,除了滿口的花言巧語,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跟吁若湛比。
但吁若湛沒有絲毫欣喜快樂。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能被頂替的!
妳可以不愛他、甩了他,就是不能腳踏兩條船,兩條船行駛的速度不同,魚與熊掌都要,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兩頭空。
因為錢而外遇,這才是他的不能原諒!
她難道還搞不清楚他不是沒錢?!
也許她真正需要的是一座金山銀礦。
人人都不應該亂花錢的,這是他人生的座右銘。節省在這年頭變成荒謬的形容詞了嗎?
「我之前問過妳的意思,妳說不去,現在我也覺得妳不合適了。」
「說到底你就是要帶那個丑女人去?!」她把箭頭指向無辜的舒芙。
可憐,又中箭!
「是。」
要是不打不能醒,大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王爺說過,他對子薇太縱容,以前不覺得,現在知道已晚。
「還有,她是沒有妳的容貌,可是,她有很多妳沒有的優點,她溫柔謙虛、安靜平和,最重要的她跟我的理念很一致。」
「你當著我的面稱贊別的女人?」
「不行嗎?」
「算了,我不是來跟你吵這件事……」她有預感,自己的優越立場似乎要完蛋了。
「你去那麼久,我們的婚事怎麼辦?」其實想拖延的人是她,總覺得還可以騎驢找馬。
「我可以退婚!」
「什麼?你是我的老公欸。」
經過教訓和發現,眼看鵬鳥要沖天飛去,他的未來事業體系可能因為跨海有無限可能的將來,她下定決心要當那個站在他身邊分享榮耀的女人。
吁若湛僵住了。
他對于自己曾經許下的承諾啞口無言。
「妳做好心理準備要當我老婆,一輩子守在家里嗎?」
張子薇張口閉口,想撒謊也沒用,她跟吁若湛認識的時間太久,互相使個眼色都曉得心里轉什麼念頭。
「我無趣又悶還是工作狂,妳要的甜言蜜語不是我擅長的強項,我不是跟妳算帳,而是妳以前跟我交往的時候就很清楚了不是?」
「我哪知道以前的你跟現在差那麼多。」她嘀咕。
「這樣的婚姻妳以為能維持多久?妳知道,我一旦結婚就不離的。」
「你忙,我可以自己找樂趣的嘛。」她訕訕嘟嘴,有點被看破手腳的尷尬。
就像導致他們撕裂的那個男人嗎?吁若湛覺得灰心。
「吁?」
她怎麼有那種感覺……感覺自己回頭得太晚。
「子薇。」
吁若湛沒用過那樣的口吻喊她,像喊著陌生人似。
「那樣的生活不是我們最初相愛的理由!」
她扁扁嘴,的確。
「子薇,真要說,這些年我框著妳,用未婚妻的名義讓妳動彈不得,以為說等我成功可以給妳最富裕的生活品質,妳是只愛情鳥,我卻不能給妳想要的,其實我該對妳說抱歉才對。」
張子薇天塌下來都不怕的臉,變色了。
他承認自己有錯,錯在以事業為重。
雖然自認在工作以外已經盡心力的照顧她了,可是他的盡力對張子薇來說卻不夠。
一個每天要以甜言養育,蜜語當裝飾的女人,對她來說他的不夠風趣像雞骨頭,食之無味,又棄之可惜。
她回頭,不見得是愛他。
很諷墊,很多事情在當下並沒有辦法看清楚的。
「子薇,最壞的打算是跟妳撕破臉,但是,我真的不想。」對于曾經發自內心愛過的人,為什麼要弄到互相撕破臉才算結局?
「老公,我們不能重新開始了嗎?」思前想後,她困難的明白有很多事情是一去不回頭了。
吁若湛沉默。
再怎麼解釋都是徒然。
當你對著不願再費心思的人,再多的解釋也不能打動她的心,就知道,兩人已經站在分叉路上開始背對背,這段感情就算沒有人為的力量劃上休止符,時間也很快會讓原來是熱戀的人變成陌生人。
「為什麼……我只是做了件小小的錯事!」張子薇淚潸潸,淒楚得像可憐梨花帶雨。
吁若湛疲累的低下頭。「妳回去!」
「吁……」
「不要讓我叫警衛。」灰了心是什麼感覺?大概就是像現在沒有任何感覺的感覺……
張子薇知道再拗下去別說討好,就算想挽回也沒有勝算了。
「我們的婚約……」
吁若湛極盡壓抑。「妳可以對外宣布是我負了妳。」
「沒有挽回余地了?」
「房子還有我給妳的東西妳都留著,我不會要回來的,」
「吁,你不怕我受不了刺激去尋短嗎?」
「子薇,妳非要讓我們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是嗎?」他聲音冷涼,像冰山發出濃濃的蒼涼。
張子薇知道無法力挽狂瀾了。
她窈窕依舊的身影緩緩消失,美麗的高跟鞋敲在德國制磁磚上那麼的力不從心。
一雙溫柔的胳臂無預警的圈住吁若湛緊繃的身軀。
「請別生氣,也別罵我,讓我這樣抱住你,一下子就好……」環抱著他的溫暖,縴細又寧靜。
吁若湛瞧著那雙細小的胳臂,無言。
她竟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對吁若湛來說,沉重工作之余的休閑活動,不是窩在酒吧徹夜狂歡宣泄或到處出國旅游。
他喜歡睡在習慣的枕頭上,睜眼就能感覺溫暖的家里,穿著有點舊卻透氣舒服的休閑服,有點邁遢、閑散、沒有目標的過掉休假日。
就像現在,他把舒芙Call來為他炖一鍋水果炖肉,廚房里難得插了一瓶黃色的桔梗,玻璃的寬口瓶,搭著色澤艷麗的長條桌巾,曳著的流蘇垂到桌下,偶爾被空調的風吹的亂晃。
他從義大利帶回來的果女大盤盛著舒芙買來的水果,隻果、酪梨、香蕉,紅綠黃構成視覺上好舒服的顏色,水果散發著香氣,融合了鍋子上的菜香,那是人間極品的味道。
水果炖肉、腌海帶小菜、兩盤青菜,不必華麗的燭光氣氛,不必堂皇的氣派裝潢,也不見醇酒美人,有的是這朵安靜如空谷幽蘭的解語花。
他們有很多話聊,太專有的名詞舒芙不懂,但是她會問。打開話匣子的吁若湛這一說可沒完沒了,直到她收拾碗盤也把一切都清洗干淨端上水果,專業論壇才告一段落。
舒芙托著腮听他高談闊論的吹牛,咬著水果,眼眉彎彎,有著幸福的笑容,那笑容的形狀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