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海灝園。
這是一座美麗的宅子,清泉石上流,綠蔭蔽閑日,春來氣候依舊寒峭,像似一夜蘇醒過來的花苗女敕綠春芽,崢嶸的開滿枝頭。
三月底、四月初,枝梢頭上還剩幾枝晚開的冬梅。
冷梅寒然,清新冷冽,理該作些附庸風雅的事,可是一股子說不上什麼的味道偏偏破壞了這份雅致,從某個被攙扶進宅子的人身上,飄散出濃郁的酒臭硬是折損了美景一片。
其實,兩個助手也好不到哪去,三個人如出一轍的氣味走到哪彌漫到哪,簡直比豬圈里三天沒洗澡的豬還要叫人掩鼻。
三個人走得跌跌撞撞,誰扶誰,似乎不是那麼確定……
「砰!」硬物撞倒盆栽,是膝蓋遭了殃。
「乒!」硬物二度撞上,堅硬如石頭的古老家具安然無恙,有人狂甩手,因為敲到手關節的交感神經--超痛的!
最倒霉的是中間的那個,頭頂的包包不知凡幾。
「Shit!Johns,我剛剛模到圓又硬的東西,觸感很奇怪,還有光掃過。」這是什麼鬼地方,一條長廊像迷宮似的拐來拐去,老板怎麼住在這麼奇怪的地方,拐得他都要腳軟了。
才說完,一種非常老舊的蜂鳴器震耳欲聾的嘶叫起來,刺耳的程度像老舊轟炸機狂下炸彈,直覺叫人想干脆撞牆去死算了,也好過這樣凌虐耳膜跟神經。
這、下、好、啦--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燈光大亮,長廊所有拱型的柱體上颯颯颯作響,瞬間落下四道柵欄,把三只醉鬼困住。
比較清醒的助手目瞪口呆,馬上拋棄看似不省人事的那個豬頭,用力、拚命的抹著眼楮。
他們是眼花了還是腦袋沒有醒過來?現在演的是哪一出戲啊?
結結實實的鐵柵欄,貨真價實,絕對不是電視或電影里的繡花枕頭。
他們只是送老板回家,不是闖空門的小偷強盜!
所有的酒蟲自動逃命,生怕逃得不夠快會死得不明不白沉尸黃埔江化作淤泥滋養大地。
主人、作客的、眷屬、穿睡衣、性感的,包括警衛,還有在第一時間就趕到的保全公司精英,灝園里放養的十二只西藏獒犬,十只懷孕脾氣特大的埃及斑紋貓,滿山跑的阿雞阿鴨,醒的、沒醒的,半醒跟不肯醒的,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部從溫暖的被窩爬出來。
陣容龐大得叫人腳軟。
Johns也算在大上海混過一圈的人了。
很好!再好不過了!
從大門進來他就隱隱覺得不對勁,事實證明他的第六感是對的。
他們居然誤打誤撞的得罪了一大票在上海隨便跺腳就會跺塌一大塊的大金主。
上海灝園。
罷剛他沒想過來,如今……
耳聞,已經是驚天動地,親眼看見……雖然跟事實有些出入,睡衣當然比不上西裝筆挺帥氣,有的還果著半身,腰下系著薄毯子的……那就不說了,那肯定是月兌光光睡覺的一族,原來大企業家也跟他們這些平凡人一樣……嘿嘿嘿,不過,他笑個什麼勁?!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吧!
「你,眼楮再揉下去可是會瞎的喔。」不見絲毫煙硝味的聲音不愧是灝園的主子容郡,不過這是假象,真實的容大美人脾氣奇差,看對眼的人度量大得可以撐船,看不順眼的,哼哼,殺無赦!
Johns咕嘟的吞下喉嚨快速分泌的唾液,牛郎店什麼沒有,就是帥哥美女的產地,本來他已經認為自家老板是個中翹楚,可是這個一出現,背景自動冒出無數的蕾絲花邊以及怒放的香檳玫瑰……就算他穿的是南方四賤客的睡衣,也絲毫無損他美若天仙的出塵氣質。
瞄了眼不知道前胸還是後背貼在地上的殷大哥,他馬上就變心了。
「兩位是--」好聲好氣的問。
「我叫Johns。」
「我是Man。」
「謝謝兩位把我們家這只酒鬼送回來。」
「哪里、哪里,我是老板的助手,應該的。」
「上次送他回來的好像不是這兩個。」香檳玫瑰的旁邊有些雜音。
「上上次也不一樣。」雜音二。
「他牛郎店里面的流動率也太高了,他改吃素了嗎?」雜音一觀察入微。沒辦法,這陣子花公雞的一舉一動已經變成媒體最關注的焦點,天天頭版爆料他為了哪個酒國名花干架、一擲千金,媒體界還有小老百姓等著殷氏垮台,把他形容為不長進的敗家子,企業無能的第二代。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討論人家的流動率!雜音二丟給他一瞥無聊的眼色。
「把他丟在這里就可以,兩位回去休息了。」逐客令下得客氣又無害。
「丟在這里?」
「嗯,反正他有辦法爬回自己的土匪窩!」容郡潔白如雪的牙有些摩擦,任誰三更半夜都不想被挖起來,上海的春天可是還很冷的!
「可是這種天氣……會出人命的!」飯碗能不能端得牢靠,可都要看不省人事的老板耶。
「我保證不會。」
只要會認字,每天看報紙配豆漿油條的人都該知道,容氏總裁是最近孤兒院還有老人院最受歡迎的商界人士,最重要的是這座園子的主人,懂得人情世故的人都知道要趁機下台階走人。
「不敢、不敢。」
早早回去租來的小套房卡早困卡有眠啊,老板,你多保重!
家犬、家貓陣容龐大的目送他們離開,算是稍微克盡罷才失職的部份。
「尸體」恆舊是尸體,沒有人想動手把他扶起來。
「容郡,小嫂子要知道你隨便對兩個不男不女的娘娘腔拋媚眼,你恐怕要睡大廳……」殿下很不知死活的加上這麼一句。
容郡直接從某個禍從口出的家伙腳底板上跺下去,順手不小心勾掉他圍在腰際上的布料。
這種天氣要多保暖,要不然,很容易感冒的。
「你這陰險小表!」春光外泄的人咆哮。
「半斤八兩吧?!」
「誰來把他扛進去?」東方狂也踢踢殷翡。
「他很臭,我不要!」
「誰敢嫌我臭……」尸體總算知道不管賴在地上多久,這群看熱鬧的家伙只會說風涼話。
他坐起,眼神卻清醒無比。
「土匪,雖然說你開的是酒店,也用不著天天把自己灌醉,酒基本上是很貴的。」
「我沒醉。」
「你幼稚的行為的確是該收斂了。」忙到三更半夜才進門的吁若湛,身著披風還提著公文包。
「老大。」與吁若湛拚命三郎的工作狂態度相比……其它人好像很混喔。
「你知道什麼?」殷翡總算肯站起來。
吁若湛摘下寬沿帽。「你該問的是自己吧。」
「啐!」
「你需要戒酒,明天就去,我已經幫你預約好了。」
殷翡還要逞強。
「明天你要是還醒不過來我會叫幾個人押著你去,不好看的人可不是我。」吁若湛三兩句搞定。
就說不是看醫生的天氣--
明明太陽好大那麼一粒,拿著診療單出來,天卻陰了。
他最討厭這種要雨不雨的天氣。
尤其是醫生用那種悲天憫人的口氣告訴他,繼續還要作好幾項測試的時候。嗟,把他當白老鼠喔!
這是上海最富知名度的醫院,看診的科目什麼都有,來看病的人各有各的病痛,怎麼可能有好臉色,想到自己也是看病的一員,殷翡的心情更加惡劣。
「真不知道吁若湛是怎麼找的,非要我到這家醫院來不可,最好這里的醫生有點才干……我不過就多喝了幾杯酒,又不是酒鬼,更何況開酒吧不喝酒,太沒有敬業精神了吧!」他嘀咕著,然後就看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