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心暴君 第2頁

匆忙吃掉殘羹剩粥,將碗盤收拾妥當後,她馬不停蹄地提起竹籃往樹林倉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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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聳入雲的針葉樹,枝椏積著斷續飄落的雪花。

平凡蹲在樹下努力地撥開積雪找尋野菜,但收獲少得可憐。

捶打酸澀的腿,眼角不經意瞧見一叢色澤鮮艷的菰菌長在松樹的氣根旁,她幾個箭步揀起其中的一朵。

「太好了,這樣就不怕……啊!」她由那朵奇大的菰菌往下看,一雙被獸皮包裹的足筆直地站在她跟前。

獸靴、皮褲、豹袍、狐帽,在皮革的包裹下是頭完全不經矯飾的長發,他身高腿長,不見一般獵夫的剽悍粗擴,清 的臉,五官深邃,鋒芒深斂,在眉睫間微凝的憂郁造就他冷淳如天外孤星的感覺,不冷,卻相形遙遠。

他瞅了菰菇一眼,才將目光投向平凡。

她不只臉紅,呵出的氣亦急遽短促,干淨卻滿是補丁的衣服薄得遮不住寒,是個窮人家的孩子。

「那東西有毒,吃不得。」

「它可以的,如果我空手回去——」戰栗掠過她薄薄的身子,恐懼浮上了眼。

她的恐懼那麼明顯,她怕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如果生命的威脅抵不過你心中的畏懼,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我……」這些東西是她半天來僅有的收獲,午膳沒了著落,回去怎麼交代?

她掙扎許久後再抬頭,四周哪來什麼人跡,寂靜的雪花飄啊飄,落入她腳邊兩個淺顯的鞋印里。

她遇見的到底是怎樣的人?

☆☆☆

天山下的獸皮交易市場——白楊溝。

白楊溝資源豐富,除森林外,還出產雪蓮、黨參、貝母等名貴藥材。山區還有許多珍貴動物,如銀狐、雪雞、掃雪,更有獐、麝、白狼、蘇門羚等等。

也因為天然資源這般富饒,諸多的山夫野樵獵人終年都在此地徘徊,又將狩獵的成果帶到白楊溝的獸貨交易地點「野人鋪」換取吃食及銀兩。這天,又是半年一次的易物大會。說是大會只因更往遠方或深入博格達峰山脈的獵人都會在這一天聚集到白楊溝,或許換取相互資訊,或許更新獵器,總之,諸般理由,不一而足。

原來還暖的氣候在晌午時分飄起了初雪,寒風凜冽。

陸續由野人鋪出來的獵人們個個面帶笑容,揣著銀兩不約而同地往不遠處的茶樓酒肆而去。辛苦大半年,如今,手頭寬裕,總該犒賞一下自己的辛苦。

這也是白楊溝在一年里最熱鬧的時候了。只要是開門營利的商家莫不是門庭若市,交易熱絡。

忙碌的野人鋪里,年輕的掌櫃五指如飛地撥弄著算盤,結算一天下來的進貨量,一旁收購的皮毛則由學徒負責將之搬到後頭的倉庫。

他撥了會兒算盤,心不在焉地頻頻眺望屋外天色。

學徒來去好幾趟終于忍不住了。

「掌櫃的,你不會在等天山頂那個怪人吧?外頭風雪交加,或許來不了了。」

「你懂什麼?干活去。」掌櫃賞他大白眼,順手又撥了顆珠子。小學徒聳肩。說來,他們掌櫃的也算怪人一個,明明長得一表人才又什麼都懂,這白楊溝識字的人沒幾個,他卻春聯書信樣樣皆通,怎麼看也不像是肯屈居在這荒郊野外的人,偏偏他就是待了下來。

「掌櫃的!不是我愛說,你瞧,風雪都吹進屋子里來了,再不關門,咱們野人鋪就要變成死人鋪了。」他冷得猛打哆嗦,連鼻涕都要結冰了。

「等他來交貨咱們才關門。」

「等……」想他小宋對白楊溝的一切,上至徐家大嬸前天添丁,那小兔崽的有顆斗大的痣,下知平家酒鬼老爹昨兒個又因為賭輸打女兒出氣,偏偏對自家掌櫃和天山怪人之間撲朔迷離的關系搞不清楚。

談到他們之間吶……

「你來了!」是掌櫃掩不住興奮的聲調。

好個說人人到,說鬼……呸呸!

「你晚了?」掌櫃瀟灑從容的笑靨里潛藏著好奇。

「嗯。」走進屋里的人惜言如金,除了把一疊上等皮貨交付掌櫃的之外,仍是靜止的狀態。

掌櫃一點也不見泄氣,那男人的到來已經抵過漫長的等待,見他平安完好,才是重點,至于閑聊,那簡直是奢望了。

「還是老規矩?」生鮮瓜果,不可或缺的老酒。他要的就是簡單又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他不在乎高昂的皮貨究競價值多少,只取他認為必要的。

男人沉吟︰「另外,我要一錠金子。」

年輕的掌櫃面露一絲驚訝。

「有問題?」雖是問句,卻不見他冷寂的臉有任何不尋常。

「你從來不要錢的,為什麼?」就算他要的是這間小店,他絕無二話,只是他的要求太稀奇了。

對任何人來講,錢是不可或缺的東西,但是對他——獨孤吹雲,他會堅持夜空里的滿天星光比黃金高貴得多。

「不為什麼。」

看來是休想從他比蚌殼還緊的嘴巴套出什麼,這認知他早就有了,多此一問,總是不甘心嘛!

他每年守在這荒山野地,半年開一次店,全是為了獨孤吹雲,盼他多說幾個字的話,是人之常情。

「一錠就夠了?」

獨孤吹雲連回答也放棄,只拿黑色的眼瞳看他。

海棠逸彎腰拿出兩錠黃澄澄的金子。

「喏。」

獨孤吹雲對多出來的一錠金子看也不看,收進隨身的褡褳中。

「明年見。」

「大哥……不,吹雲,眼看暴風雪要來了,趕明早再上山吧?」

他從不在白楊溝留宿,就算大打雷劈,刮風下雨,總是交完皮貨馬上回天山頂去。

「雲虎在等我,不能。」

海棠逸自我調侃地露齒一笑。

「你在乎的根本不是它。」

獨孤吹雲不語。他經年累月不願和人類打交道,就算面對的是曾跟隨他多年的戰友,仍是緘默居多。

「別以為我會打退堂鼓,咱們這輩子是耗上了,你一天不下天山,我就等你一天,反正八年都過了,我不在乎以後再一個八年或十六年。」要不是他受不了博格達峰冰封雪凍的天氣,他才不願意像個呆瓜似的只為確定他是否安然無恙,而死守在白楊溝。

獨孤吹雲肩頭一僵,許久才縹緲輕語︰「落拓江湖不知年,寶刀已老。」

「我無意江湖,逼你下山是因為夠了!你守著她都八年了,情至意盡,她該滿足了。」

獨孤吹雲並不強辯或解釋,他遙望不見星子的夜空。

「該結束的人是你,以後,我不會再下山了,你也可以將這辦家家酒的店收起來,回北大荒去,一個堂堂的‘八荒飛龍’委屈在白楊溝不值得啊!」

「你想出爾反爾?!」海棠逸看似爾雅的臉勃發著怒氣,「你敢從我的眼前消失,我會馬上聯絡另外五個人將你綁下山。」

當年獨孤吹雲讓了王位,帶著妻子的尸體獨上天山,臨走前無奈地被迫與他歃血宣誓,海棠逸才有探訪他的自由。他可以由著獨孤吹雲長住天山,卻不代表肯任著他自生自滅。

「你不敢。」他撂下話,準備離開。

風塵群龍早就分崩離析,形同解散,而罪魁禍首就是他。

「吹雲!」海棠逸氣結。

不管如何,他還是他心目中的王,風塵群龍的龍首。

☆☆☆

一任雨點般的拳頭落到身上,平凡清楚地听見拳頭和肌肉接觸所產生的聲響,因為痛過了頭,四肢只能蜷縮成任人攻擊的卑微姿態。

牆角的平駿被嚇傻了。

「夠了,平老,你再這樣糟蹋下去,她可就不值錢了。」懶懶的聲音可有可無地阻止平老爹無情的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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