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他的怒吼是驚雷閃電,一些端著銀盅的侍女登時被嚇得掉落銀盤,昏死過去。
因為發怒,火光在他臉上照出怪異的陰影。平凡在身心驚疑的錯覺下,好像見到一只黑色的野獸。
那飽受平老爹拳打腳踢的恐懼又浮現腦海,她嚇得嘴唇發白。
「我不會打你。」
他縱然暴戾,卻不動女人。她那麼小,又輕得像片羽毛,簡直是只隨便一按就會消失的螞蟻,她絕對承受不起他的怒氣。
「你就穿這樣和那個王八蛋到處游走?」她還是穿著初來那件粗布衣,大雪天,沒凍死在街上簡直是命大了。
「你的問題那麼多,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都不必了!」他獨裁地否決一切,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便橫腰抱起她,對著所有的人大吼,「給朕找御醫來,馬上!」
被一個可怕又陌生的男子抱在懷里,浮蕩在半空的不自在和驚惶讓她下意識緊緊抓牢自己的胸襟,臉紅如醉。
獨孤胤感受到她身子傳來的心顫,她緊張得連背都是僵硬的。
他催動輪椅,速度如飛,沿途遇見紛紛跪下請安的侍女他也視而不見,筆直地將平凡送回寢宮。
「你的腿……我——」萬一,她要坐壞了他的腿怎麼辦?她擔心著,詭譎的是,由臀部產生的觸覺卻告訴她,她身體下的雙腿並不如她想象中虛弱。
「你擔心我?」他盯住她流露不安的眸子。
「如果這樣會沖撞到你的自尊的話,當我沒說。」一個天下惟我獨尊的男子恐怕經不起人家關懷他的缺憾吧!
他不見任何表情,也不作聲。
平凡將他的悶聲不響當成不置可否︰「你知道我住這里?」听說做皇帝的人有著三宮七十六院,莫非那些妃子的居處他都清楚?
他灼灼地看她一眼,仍然沉默。
平凡立刻後悔了。她說的什麼蠢話啊!這整個皇宮全是他的,也是他安排自己住進來的,怎會不知道她的住處?
把她放在龍床上,獨孤胤才開口︰「這里是我的寢宮。」
她愣了愣,反應過來,下個動作就是從玉闐床上跳下來。獨孤胤根本不允許她的輕舉妄動,長手舒伸,就抓住她玲瓏的身子。
「別亂來,我要看你的傷。」
他的氣息強烈,跋扈的手揚長撕開,平凡單薄的粗布衣應聲碎裂。白脂凝潤的胸脯和還帶孩子氣的身軀便暴露在空氣中。
折傷屈辱由平凡的心底蔓延,論蠻力,她比不過他,但是他為什麼要這樣非難她?
他沒有做出任何動作,由灰變褐的眼楮看到了他想要看的,然後,他拉起絲被罩住她。
怎麼?
平凡那驚弓之鳥的表情怎麼逃得過獨孤胤犀利如鷹隼的眸。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爹爹。」把燒燙的臉藏進被子里,她有問有答。
對抗他是件累人的事,她沒有氣力再分辨他的心清是善或惡,能答就答吧!
「他要把我賣給東村的謝員外做妾,我不肯,所以……若非吹雲大哥救了我,現在的我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情況。」
「你喜歡獨孤吹雲?」他的陰沉不快彰顯得十分徹底。
「他是我的恩人。」思及他單身只影的孤寂,她心中忍不住便要隱隱作痛。
「到此為止,往後,我不要再听到有關他的任何一個字,這點你最好記住。」
平凡沉默。生在帝王家真的幸福嗎?虎視眈眈的政權敵人,兄弟鬩牆,沒有超人的堅強和意志力,凡人是做不到的。
對獨孤胤她忽然多了股難以自持的同情。獨孤胤滿意她的反應,他喜歡她的謹守本分。
☆☆☆
御醫出去後獨孤胤沒有再進來,平凡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對于她支離破碎的衣服,御醫除了驚訝之外什麼都沒說,想來他是非常習慣獨孤胤對待女人的態度。
她努力拾掇破裂的布料,這下真的無顏見人了。難不成要她披著被單生活?環顧什麼都沒有的寢宮,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侍女小善見過小姐。」暗門里走出一隊長長的人群,有男有女。
平凡發現這些看似婢女、隨從、侍衛的人,容貌一律奇丑。
「我們全都是皇上派來侍候小姐的。」粽子那麼長的人訓練有素地匍匐跪下。
「你們不要這樣,通通起來。」她沒辦法下床,這種荒謬的情況又第一次踫到,簡直是手足無措。
須臾,侍從們無聲無息地消失,就像根本沒出現過一樣。
平凡有此想笑,她何等人也,居然必須編派重兵來看住她,好夸張啊!
「小善伺候小姐沐浴。」
「可以洗澡?」這是她進宮至今听到最快樂的事情。她不知道有多少天沒好好洗過身子了。
小善戒慎的眼光在瞧見她新主子飛揚的笑臉時微怔了下。
她的主子似乎不在意她平淡無奇的面貌。一般的嬪妃最要求門面了,像她這等長相,除了當灶婢,她想不起來誰肯要她。
「你在發呆?」
「請小姐原諒。」撲通一聲小善又跪了下去。
「你在做什麼,快起來!」她活到這麼大,就今天已經被人跪了兩遍,這會折壽的耶。
「小姐不生小善的氣?」
「怎麼會?!」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平凡想到她被賣掉的妹妹……平心。
將絲被擁在胸口,她下床和小善面對面︰「你讓我想到我的妹妹,她跟你一般年紀,要是她還在,應該長得和你一般高了。」
「她不在,是什麼意思?」她傻傻地問。「被我爹給賣了。」
「我也是。」她心有戚戚焉。
生在這種世代的女子比一頭驢子還不值錢。
平凡將她牽了起來︰「我好高興你來,這麼大的寢宮只有我一人,老實說真叫人不安呢。」
這一整天她受夠了,不管是心理或,惟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這件事了。
☆☆☆
從來不曾這麼晚起過,平凡霍然睜眼,連滾帶爬地跳下床。
完了!來不及做早膳肯定又要挨一頓好打。怎麼辦?
她七手八腳努力剝除纏繞在身上的絲織被褥,怎料,越是心慌,手腳越不靈光,原來包裹在小腿上的布料繞上肩膀,變成一團可笑的模樣。
獨孤胤姿態悠閑地倚在躺椅上享受天井下短暫的冬陽,打她一醒來他就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起初是無意的,慢慢地,變得津津有味,等他發現心中起了變化,笑聲已經逸出口。
平凡被他突如其來的笑聲給嚇了一大跳,因為不好意思,有些惱羞成怒。
「欺負我你會比較快樂嗎?」
「你看起來有點狼狽。」他懶散的長腿一條屈抵在躺椅的扶手上,一條索性任它掉在地面,那模樣狂浪又迷人。
真有這樣的皇帝嗎?疑問浮上平凡的心頭。
「過來。」他縹緲的嗓音里有些特別的東西。
她艱難地連同被褥一並帶到獨孤胤跟前,似有還無間帶著距離。
她的心態立刻被他洞悉,他笑容遽變,粗魯地將重心不穩的平凡扯到他胸前,臉與臉相距不過咫尺。
他專橫地吻上她的唇,烙上他的氣息。
「我說過,我不會打你,但是你要違背我的意思,懲罰絕對難免,對女人,我從不憐香惜玉,別奢望我跟獨孤吹雲一樣。」他的不可一世露骨地表現在言行舉止上。
平凡難以置信地瞪他,仿佛听到騾子開口說話。
他隨隨便便地吻她,他當她是送往迎來的妓女還是侍寢的女人?就算她家境貧寒,如果可以她也能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而不是跟眾多女子分享同一個丈夫。他絕不是她要的,她的吹雲大哥將她送到這里也不會希望是這樣的結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