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不識好歹!可是謝員外看得起你,你才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機會。九姨太有什麼不好的,只要你答應,往後,吃香喝辣哪樣少得了你,答允吧!」平老爹軟硬兼施,一頓飽拳後施以誘惑。
平凡撇開頭,用沉默拒絕。
對向來吝嗇給予關愛的父親,她已經徹底地心冷了。
「了不起你就像小妹一樣把我賣了也好過去做這種人的妾!」俗綠厭紅的暴發衣著掩不住謝世閔水桶般的大肚皮,因為過多的油脂壓迫,使得眼楮只剩細細的一條線,雖然穿金戴銀,粗大的金鏈和金戒掛滿脖子以及十指,卻只讓人覺得俗不可耐。
謝世閔不悅地挪動肥胖的身體,一派狗眼看人低的口吻︰「平元章,你不是拍胸脯說沒問題的?真不行,我也不要了,你還是把咱們的賭債清一清吧!」他搖晃著手中的借條,肥臉上淨是奸笑。
「是是是……」平老爹打恭作揖只差沒磕頭。
他哈巴的嘴臉一轉身又成一片戾色。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是養不起你這賠錢貨了,再說我也收了謝員外的聘金,從今天起你已經不是我平家人了。」
平凡扶著牆壁站起身,心酸滿月復,她自嘲地抿嘴。再壞,也就這樣了,留在這間荒涼的屋子與跟任何人走並沒什麼差別,這次她堅持不肯,難保不會再有下一次。
「你答應了?」平老爹喜出望外。
平凡苦澀地盯著他,眼底一片鄙色。
這種賣女求榮的人竟是她親生的爹,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些人存在?她不懂!
平老爹在她極度不屑的逼視下,心虛地避開眼楮。
炳!她的父親連承受苛責的勇氣都不具備,一瞬間,她幾乎嘆息。
「她是我的!」遮不住風的柴扉被人乍然推開,高瘦修長的身軀剛頂住平家的門頂。
獨孤吹雲的到來挾帶大量的風雪,本來就缺乏暖意的平家小屋更加寒冷了。
「你是誰?」昂揚的氣度,一身獵人的打扮,看起來就不是平元章惹得起的人,可是,坐著的謝員外他更招架不起。
獨孤吹雲不看任何人,將一錠金子丟往桌面,而後走向平凡。
「橫豎你要賣女兒,給誰都一樣。」
平凡認出這曾跟她有一面之緣的怪異男人。
「你要買我?」曾幾何時她變得這般搶手?
獨孤吹雲頷首。
「好!我跟你。」除了謝世閔就是他,反正都是被賣,她能擁有的選擇就是跟誰,與其做人家的九姨太倒不如跟他。
「你是誰,居然敢跟我謝世閔搶女人!」到口的肥肉眼看就要飛走,他哪還管得著自己快冷成冰棍。
「走。」獨孤吹雲不屑一顧,當他狗吠,招呼了平凡轉身就走。
想他謝世閔在白楊溝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人人阿諛諂媚都來不及了,什麼時候受過這般對待?今天沒把家丁帶出門真是失算了。
他動手想拉住平凡,不料,肥手還有段距離呢,卻已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哀嚎。
「這只是教訓,你若敢踫到她一片衣袖,斷的可不止手指了。」獨孤吹雲仿佛腦勺也長了眼楮。
沒人敢再多說一個字,眼睜睜看著他和平凡踏進暴風雪中。
「嗚,我要姐姐啦!」平凡隱約听見平駿的哭泣聲。
「閉嘴!」是平老爹厭煩的斥責……
第二章
風雪蒼茫,獨孤吹雲透過帽沿看著一步一掙扎的平凡。
那樣單薄的身子甭提帶她回天山去,恐怕再走兩步路都成問題。買她,是基于義憤,他不後悔,如今遲疑的是她的去處。
他一直等平凡來到他跟前。
她全身都被皚皚霜雪給覆蓋,只剩骨碌的大眼。
他,為什麼停止了?自從離開白楊溝他就一語不發地只管走路,而她,早被冰到骨子的冷雪給凍壞,除了拼命迎合他的步伐之外,根本沒辦法思考。
「你這個樣沒法上山。」
她冷得連開口都不能。
「我送你到另外一個地方去,那里的人絕不會虧待你的。」
她沒有反對的余地,他是她的主子,要將她安置在什麼地方是不須跟奴隸商量的。
「天山太冷,你熬不住的。」他如槁木死灰的眼注入了一些純粹的暖意。
好溫柔的人。平凡從不曾掉過淚的眼幾乎要為他單純的解釋感動了。沒人在乎過她的感覺,可恥啊!她居然被幾個字給收買了感情。
獨孤吹雲看不見她眼中的情愫,自從他摯愛的女人死掉後,他誰都不要,什麼都不愛,也不再費心從任何人身上探尋心情。
浪中萍、風中絮、陌上塵,都不需要心情。
☆☆☆
花了一盞茶的工夫,他們離開了風霜雪雨的山腰,來到熱鬧非凡的城都。
天氣雖然一樣冷冽,平凡卻覺得手腳逐漸暖和起來。
她長這麼大,除了白楊溝沒到過任何地方,甚至連听說也不曾。每天,她睜眼最重要的事就是想辦法喂飽一家老少的肚子,外表像是個人外,她自覺和動物沒什麼差別。
在人潮如織的京城,獨孤吹雲的打扮不止格格不入,簡直顯目得刺眼。
平凡哪識得四方八達的路是通向何處,深怕走失的她只得跟緊獨孤吹雲的背影,亦步亦趨。
所以,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她也全無印象。
黑碧璽翹檐,紫晶琉璃瓦,芙蓉水晶柱,瓖金玉貝片的宮牆,纓珞珠簾,圓柱與圓柱間的距離是她們家小屋加起來的十倍那麼多,然而,就她看得見的地方就有著不下百來根的水晶柱,她站的這地方到底有多大,她無從想象。
獨孤吹雲打從一進來就隱約覺得不對勁,他確實听到兵器交鳴的打斗聲,就連應該駐守在這里的禁衛軍也不見了,他覺得事有蹊蹺。平凡根本沒有危機意識,她忍不住樣樣東西都模了下,然後有樣東西從天而降,掉到她的腳下,不知從何而來的溫熱液體也噴了她一身。
她下意識往看去,眼楮不由瞪大,瞳孔縮成針狀。
她全身浴血,觸著她鞋尖的是個……猶冒鮮血的頭顱。他面目猙獰,死眼還殘留臨死前的那抹不敢置信,所以更形可怖。
「別看!」獨孤吹雲來不及喝止,平凡只覺意識凍結,雙腿癱軟,肚子一陣反嘔,差點吐出胃里的東西。
令人窒息的噩夢還沒消退,劇情又丕變。一群訓練有素的皇室禁衛軍在轉瞬間圍住了他們,那奪目閃爍的劍戟,沉重肅穆的氣氛,教人連呼吸都為之一斷。
他身穿金色光燦的鎧甲戰袍,長劍嗜血,只見他狂妄揮灑,利刃上的血珠化成一串殷紅附著于水晶柱上。
平凡抽聲,這人放肆野蠻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他看都不看一眼,便把長劍扔給身後的副將。
「哼,我以為是誰,好久不見的稀客哩。」是寒到骨子的聲音,像荒野驟然刮過來的冷風。
他不動,遠遠地和獨孤吹雲遙相對望,兩人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他的皮膚很黑,刀斧雕鑿的輪廓全是線條,肆無忌憚的黑發隨便披散著,陰沉莫測的神態,造就一身不羈的風格。
就這麼簡單至極的動作,平凡卻被壓迫得無法動彈,全身如被雷殛。
不會有人會想靠近這樣的男人,他那魔鬼般的陰沉,散逸的尖銳氣息,是鬼,才會挾帶這樣的冰冷黑暗。
「為什麼會這樣?」獨孤吹雲看得出那些精良的禁軍們全經過一番戰斗。
「這全都得感謝你留下的德政啊!」他輕狂冷笑,譏諷地勾睨著獨孤吹雲。
「是政變?」
「主謀已經伏法,在你腳邊的就是嘍,忘了告訴你,他可是你以前最倚重的左丞相。」他高聳的劍眉全無感情,冷酷的眼毫不隱藏地宣誓挑釁。獨孤吹雲閉了閉眼︰「國家是你的,亂臣賊子,你想怎麼處置都隨你,要它敗,要它興,都是你的責任,這里的一切早就跟我了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