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心暴君 第10頁

平駿被帶走了。

「我有好多話都來不及跟他說,為什麼要帶走他?」竄到獨孤胤跟前,她不客氣地吼道。

「以後有的是時間。」他發現她的情緒變化真是驚人。

「平駿可以在這里住下?」他的意思是這樣嗎?

「你以為我哪來許多工夫將他送來送去!」

「你真好!」平凡不曾對誰做過這樣的動作——她飛身撲上獨孤胤的懷抱,結實地擁住他。

獨孤胤知道自己的反應很怪異,原來霜裹雪埋的心化開了,她的柔軟像溫暖堅定的手,撥開他以為一輩子都要抓著自己不放的空白和黑暗。

「現在不會堅持要回家了,嗯?」他說。

「我爹呢?」

「不知道。」

「你——」

「他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他理所當然得很。

「但是,再怎樣他都是撫養我的爹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啊!

「婦人之仁!」他笑得譏諷,「不要滿口的仁義道德,我可不會傻得相信他曾善待過你!」

不錯!依照她對他的認知,能讓她以外的平駿留下已是祈天之幸,她還貪圖什麼呢?

但是,如此一來,她想離開這里的念頭非斷不可,帶著平駿,毫無求生能力的她根本養不活兩個人……

進退兩難的情況。她的為難只是電光石火,暗地里,她居然有股可以再天天看見獨孤胤的欣喜,莫非,她的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失落,失落在這深似海的侯門中……

☆☆☆

一丘一壑深柳疏蘆,半窗半軒花間隱榭。

畫廊的盡頭是茶室,色彩淡雅的小青瓦鋪蓋白雪,樓閣中卻暖意十足,茶香淺淺,坐在樓廊中賞雪是獨孤胤不曾有過的經驗。

「我不愛下雪。」捧起一簇白雪,平凡不熱衷地看著雪花從指縫中滑落。

「怕冷?」

她搖頭︰「你出身皇家很難想象平民百姓對抗寒冬的艱苦,在這里,我吃得飽,穿得暖,心里卻很不安。」

她身上的紫貂袍又暖又輕,在她耽于玩樂的同時不曉得有多少貧戶饑寒交迫,無以為生。

獨孤胤眼神如刀鋒,筆直盯著瓷杯中芬芳的茶液,一語不發。

「對不起,我不是指責你。」她這豈不是變相罵他昏君,但是,之前她似乎已經這麼罵過他,不過,下場奇慘便是。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到底,你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他的聲音听起來幾乎是絕望的。

她在他心底落地生根,接著,他就必須承受她的喜怒愛恨,這就是愛人的代價嗎?

他的心在平衡與偏激的懸崖中掙扎,然後,重重地嘆息了。

「燕奴,擺駕回御書房。」

咦,剛剛不還好好的?難得他也喝了幾杯好茶。雖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燕奴還是推著獨孤胤的輪椅離開茶室,留下倏然又從天堂被打落冷宮的平凡。

以為停止的雪花又緩緩從青藍的天空飄下,落在平凡的氈帽上。

她知道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直來直往的嘴巴給害死!

「小姐,咱們也進去吧!又開始下雪了。」小善安撫地勸慰。

平凡望向她的隨從侍衛。

他溫暖地頷首。

把惱人的獨孤胤拋開,起碼,她仍舊擁有這些朋友可貴又單純的友情。

恢復好心情,她拉住小善的手。

「我有好玩的東西哦,找大家一起來玩。」她想起獨孤胤送的多寶格。

只要他們瞧見,一定會喜歡的。

她打定主意要請所有的侍衛和侍女們一塊來玩。

第五章

御書房。

擎天大將軍被一只詔令給召來。

往昔,不曾有過這種先例,除了早朝,皇上幾乎是不見任何文武大臣的。

他憂心忡忡︰「老臣見過陛下。」

「起來說話。」他對于繁文縟節向來厭煩得很。

「謝皇上。」

「坐。」

「哦,謝陛下。」因為受寵若驚,讓縱橫沙場的老將有些錯愕。

獨孤胤開門見山︰「將軍送來的奏章,朕看過了。基本上,冊封皇後和透選名冊的提議照準,另外,為了讓你善盡皚弼之責,替朕尋找一個謀士來,安內攘外,國師武將缺一不可,就這樣。」

安內攘外,他清楚地知道該怎麼做。

「老臣……遵旨。」

「還有,傳我旨意,收回寬甲將軍御林軍帶刀侍衛的兵權,他買通判軍罪狀確鑿,誅九族。」

「啊!」李擎天汗沁白鬢。

「還有,听說最近將軍和‘九王爺府’的九位王爺走得忒近,希望只是傳聞。九位王爺向來素行不良,朕早有整頓之意,老將軍你不會不知道吧!你一生高風亮節,假使告老還鄉前不小心沾了污點,恐怕毀了將軍一世英名。」李擎天汗流泱背,坐立難安︰「老臣、老臣不敢。」

獨孤胤可有可無地繼續說道︰「朕是你心頭上的刺,對不?自從我即位,群臣中反對最厲害的就是你。」

「微臣不敢。」李擎天單膝跪下。

獨孤胤等的就是這時候。暫時,他會讓心高氣傲的舊朝重臣就這麼跪著,馴服他——將是他重整朝綱的首要之務。

「真的不敢,就做出些許成績給朕看,我要的可不是空口說白話的人。」威迫利誘雙管齊下,誰能不就範?!

「臣屬萬敢不辭!」廉頗雖然老矣,猶有雄風!雖然明知激將,他就吃這套。唉,誰教他是人家的臣子。

看著李擎天威武不能屈地退下,獨孤胤嘴角的微笑緩緩成形。

「悍虎不發威,差點被人當成病貓,今日一見,五體佩服啊!」門外,一個身形頎長,穿著石藍府綢衫、烏黑發辮甩在背後的年輕男子,手抱不滿周歲的孩兒走了進來。

「寧遠?」不論在他眼前出現的是誰都不足為奇,惟有戚寧遠最是不可能。

他質樸無華,心性淡泊,在群龍中或許少了份制敵在先的霸氣,卻在平實間給人一種目不轉楮的內斂光華,是實實在在人世的蛟龍。

「來打擾了。」他少言少語,靦腆得緊。

對這個好友,獨孤胤總不自覺放寬對人嚴苛的準則,多了絲友善。

「老朋友了,你還是那麼見外。」

「你每天日理萬機,我實在不該來。」他的歉疚明明白白。

「那你就不要來。」獨孤胤忍不住筆態復萌。

「啊!我這就走。」咸寧遠沒有一絲不悅的表情。

「咸寧遠,說明你的來意!」他難免懊惱,對誰他都能夠不理不睬,惟獨對老實人一點法子都沒有。

「我想替孩子找個女乃娘,你知道我對女人家的事一點都不懂,也無從著手,只好來找你想法子。」後宮就女人最多,無計可施的他只好打朋友的主意了。

「你哪來這個娃兒?」他沒有端詳小孩模樣的。

「據說是我的孩子。」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深怕吵醒正在睡夢中的嬰兒。

有意思!獨孤胤挑眉。

「居然有人敢栽贓給你,怎麼,就這樣認了?」

誰都可能未婚生子,就戚寧遠不可能。獨孤胤敢用項上人頭保證。

「不必養老婆就能多出一個兒子也不賴。」他竟是樂在其中。

「你還真想得開呢。」戚寧遠幾乎是無欲無求。凡事任由它自來自去,瀟灑無著。

獨孤胤懷疑,假使一個人連這種事都不在乎,他究竟要的是什麼?

戚寧遠含笑淡語︰「為什麼不?人生不過百年,凡事都要計較,哪來這等閑工夫,倒不如吟風弄月,逍遙自在。」

每個人要的不同,無關能力強悍與否,在于價值觀的不一樣。

「養一個娃兒似乎和閑情雅致相去甚遠哦。」

「就當他是老天的賞賜吧!」他說得心平氣和,沒半點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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