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放下長長的睫毛,她的身體往後縮了縮。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哪里出了錯,那不受她意志控制的排斥感仿佛在她身上扎了根,她的正害怕著,害怕著眼前這個她愛上的偉岸男人。
「平兒。」獨孤胤伸手想撫模她放在絲被下的小手。就在手與手相餃接的剎那,平凡只覺胃中一陣翻滾,月復部食物全都嘔了出來。
「御醫!」獨孤胤危險的怒吼震撼了整座寢宮的人。
這時,歹命的老御醫才剛走出午門,就被一群禁衛軍給請了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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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胤焦躁地在書房踱方步。他來來回回地走,看得燕奴頭發昏。
「陛下,您放寬心,平姑娘不會有事的。」
獨孤胤平眼覷他,眸里的色彩迷戀又苦惱︰「燕奴,你——曾發自肺腑地愛上一個人嗎?」
「啟稟皇上,沒有。」他干脆利落,「不過,平姑娘是個百中選一、難能可貴的好姑娘,她溫婉善良,雖然讓她留在宮闈里是糟蹋了她,但是,有陛下全心全意地待她,外在環境應該不成問題的。」
他的主子絕不是那種願意跟任何人分享心情的君主,于今,居然問道于他,讓他不由得戰戰兢兢起來。
「看起來你們對她的評價不賴。」
「平姑娘把我們當成她的朋友。」
在階級分明的皇宮禁地,除了權力的勾心斗角和排除異己的血腥殘殺之外,絕不可能得到朋友的,平凡的出現打破宮闈里自古留下的迷障。
「是嗎?」她贏得所有人的友誼卻把他的心搞成一團糟!
他已經盡力地溫柔謙讓,不發脾氣,可是事情為什麼還是亂得可以?害他不知如何是好,可惡!
他越想心情愈浮躁,他從來不讓旁人左右他的情緒,冷不防卻栽在一個不起眼的女孩身上,該死!
他受不了這捉迷藏的感覺,像現在莫名其妙地被趕到書房來等待診斷結果,根本違反了他的作風,憑什麼他要退讓到教自己苦惱萬分的地步?
就在他想采取行動的同時,侍衛通知御醫求見。
都什麼節骨眼了還一徑地墨守成規,獨孤胤按下脾氣,宣老御醫進書房。
「免禮,一切通通免了,告訴我她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專權囂張的皇帝他們早習慣了,可是這麼火爆緊張的倒是少見。老御醫和燕奴相視一瞥,一切盡在不言中,莞爾一笑。
獨孤胤不會不知道兩名臣下交遞的眼色為何,現在的他懶得理這些有的沒的,一顆心全系在平凡身上。
「啟奏皇帝陛下,依照微臣的觀察,平姑娘身體尚稱健康,不過……」
「不過什麼,別吞吞吐吐。」他擺明了不耐煩。
「微臣以為她得的是心病。」打死他也不敢面聖直言平凡會有那些生理的排斥反應全部該歸咎于他,「心病要心藥醫,這需要聖上您的配合。」
獨孤胤很快听出弦外之音,他十指輕輕互抵,動作看似悠閑,炙人的眼光卻充滿危險氣息。
「你是說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反應全是沖著我而來?」
「微臣不敢。」
「你已經說了。」
老御醫惶恐地垂首。
「把她的病情仔細說給朕听,一字不漏。」
「臣遵旨。」老御醫彎腰,「平姑娘出身民間,驟然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難免無法適應,再說,得到皇上的寵愛可能加重她心理的負擔,日積月累身心到了承受不起的臨界點,心跟身就會背道而馳,產生排斥的狀況,所以,臣斗膽建議讓平姑娘安靜休養幾日,閑雜人等盡量不要去打擾她,或許過個幾天便可不藥而愈也說不定。」
「朕也算‘閑雜人等’嘍?」他臉色陰晴不定。
「微臣惶恐!」
「下去吧!這件事朕自己會衡量斟酌。」他揮手,厭倦地。
一室清子,獨孤胤的腦子一片空白。
愛人原來需要法子,這讓他一籌莫展。
開疆拓土,沖鋒殺敵,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成問題。恩威並施,治國安邦,也沒什麼難的,偏偏一頭栽進感情的漩渦里,叱 風雲的他居然只有坐困愁城的分。
老御醫或者語焉不詳,他掩飾的部分卻是整件事的核心。那就是平凡怕他。
她曾經表現得十分明顯,是他用一貫激烈的態度和強勢的作風抹煞她的情緒。
抹煞不代表消失,它只是轉換成另外一種方式存在。
現在,她受不住,後遺癥產生了。首當其沖就是排斥他的接觸——這會比叫他死還痛苦!
可恨吶!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屬于我、肯愛我的人,為什麼卻變成這樣?」他深切淒楚的嗓音宛如野獸受傷時的悲鳴。
☆☆☆
天色蒙亮,一身戎裝的獨孤胤佇立在玉闐床邊,他沉著冷靜,散亂卻依舊深邃的眸膠著在入夢的平凡臉上。
他撫過依舊被戴在她頸際的龍鐲。
很好,她一直記得他的話。
然而,她是心悅誠服地遵照他的命令行事,還是迫不得已?
為了她,他居然開始去思索許多一直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反求諸己,這算什麼?
他知道自己在變,變成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這樣的蛻變讓他覺得輕松自然,對人世的不平和忿懣漸漸被蝕穿。
一度的掙扎在理清自己最愛是她之後,他放棄再和自己的感情拔河,承認愛人一點都不羞恥。
「你就休息幾天吧!這是我給你的體貼,等我回來,我要你精神充沛,到時候我可不會再輕易放你一馬了。」露出一抹邪笑,獨孤胤轉身出發。
跫音漸去漸遠,原來的日光逐步爬升放射出萬絲萬縷的昊光,天色破曉了。
一覺醒來,平凡覺得神清氣爽,身體的不適早就不見了。
「小姐,你的身子有沒有舒坦些,要是沒有,老御醫在寢宮外候著,可以隨時傳他進來。」盥洗用的一應俱全地捧在小善手中,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皇上一夜沒有回來?」她身旁的枕頭是冷的。自從她喝下小善煎熬的藥便昏睡至今,瞟了眼天井的亮光,她發現自己似乎睡過了長長的一宵。
「是。」
三天兩頭不見獨孤胤是正常的事,平凡也明白一國之君不可能像尋常人家的夫君一樣能夠朝夕處在一塊,但是,睜眼看不到獨孤胤沉靜的睡臉,她覺得失落。
抱住臉,她懊惱自己錯綜復雜的心緒,每當和他在一起時,戰戰兢兢的駭意總是讓她自然不下來,其實她多想擁住他寂寞的臉,大聲告訴他她對他滿腔滿懷的愛,她可以想象他錯愕的表情和後來居上的靦腆笑意。對,靦腆,那是只有她才能獨享的專權,只有親近如她方能看見別人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獨孤胤。
然而,她昨天的表現顯然嚇走了他。
平凡恨恨地敲著自己的腦袋瓜子,這舉動可嚇住臂察主兒的小善。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頭痛嗎?」
平凡抬頭,凝視一臉擔憂的侍女,軟聲道︰「你待我真好,噓寒問暖,讓我幾乎要忘記自己的出身。」
「小姐,英雄出身無論高低,雖然咱們不是英雄,但是你能得到皇上的恩寵,這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你千萬別胡思亂想才好。」
「是嗎?」她一任小善幫她梳發理妝,從頭到尾思索著她的話,直到用過了早膳。
整整一天,獨孤胤不見蹤影。
「我告訴自己要愛他,卻什麼都沒做,怎麼可以連嘗試都不曾就要退縮?」
花了十二個時辰,她歸納出這樣的結果。好不容易他那孤傲嚴厲的臉多了絲軟意,她怎能再將他推回無情無愛的過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