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在這里住一輩子?」
「如果有你的話。」
輕啄一下她的發心。「這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要是沒足夠的信心怎麼會鍥而不舍的追你那麼多年?」什麼女追男隔層紗?
是「紗帽山」吧!
「以後換我追你,用一生的時間。」
夏小的喉嚨被潮涌而上的龐大感情堵住了,那種失而復得的快樂早掩蓋過她的不滿。
她全心全意享受他給予的溫柔——
☆☆☆
「關紂,你有點奇怪,旅館的生意不管了?看你天天往我這里跑?」今天更奇怪了,他鄭重其事的把夏小拉到樹蔭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甚至忘了糾正她對他的稱呼。
「你確信不會有人听到我們的談話?」
「除非你裝了擴音器或麥克風。」
「你覺得……她……我現在談戀愛會不會太早了?」他滌亮的眼神宛如初墜情網的高中生,一點靦腆,一點意氣風發。
她還以為他是八風吹不動的呢!「不會啊!」
「你也這樣覺得?」
「為什麼不?你的竅也開得太慢了,到底是哪朵花?」關紂動了凡心比她和歐陽越的感情進步更加可喜。
才說著呢,關紂的眼光霍然發直,怔怔地瞧著散步回來的丁緋她們。
他那只差沒撲過去一口吞了人家的表情再清楚不過。
「你真有眼光,」夏小狠拍他胸口。「小阿姨是惟一的活會。」
「真的?」
「要我牽紅線?」她好說話得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你肯助我一臂之力?」他巴結兮兮地笑。
「關紂,你肯定掉進髒水溝洗澡了。」
什麼鬼意思?關紂模不清她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里藏著什麼。「別拐彎抹角。」
死小孩!
「誰拐彎抹角,是你沒幽默感。」水溝乃愛河也。觀看愛河目前整治的速度,想恢復原來面目還有得等咧。
他很慢才咀嚼出小的弦外之音。「死小孩,八字還沒一撇,少乘機吃我豆腐。」
早知道就不找她了,狗頭軍師,專扯後腿的小表。
「你就坦白說吧,是不是要我替你打探伊人對你印象如何,是加還是減?」真要等到關紂開金口求助,大概非磨到太陽下山,月亮出來不可。
「對對對,就這意思。」他兩眼閃閃發光,將全部希冀托付在她身上。
「代價?」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她跑腿,可以,代價拿來。
「你敲詐啊!」他百年難得對人低聲下氣,出師未捷居然……「不幫就拉倒。」
臉皮薄的人禁不起三言兩語的刺激,翻臉了。
「舅,給你一個良心的忠告,泡馬子臉皮要厚,你這樣不行的啦!」她儼然以過來人的身份說得頭頭是道。
「原來你就是用這種厚臉皮的方法追到歐陽的。」他可不是永遠燒不開的水,開始反擊了。
「不錯。」她爽快的承認,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她是愛他沒錯,好愛、好愛的。
必紂承認自己敗給她了。
「笨嘴巴,你就不能放低身段,陪笑幾許,多美言幾句,哄她開心了,她自然就會幫你,現在可好了。」他自怨自艾得想一頭撞牆。
夏小悶著頭笑,欺負老實人是有點不道德,但是愛情要自己去爭取,別人根本幫不上忙。「對了,關紂,有件事忘了知會你,」她露出小魔女的笑容。說︰
「我那沒良心的媽——也就是你親愛的姊姊已經回台灣了。」
「什麼?」他掉了下巴。
「若不想死得太難看,最佳的辦法就是連夜趕緊將自己的家當收拾收拾滾回學校去,以策安全。」
避理星光旅館是關紂的副業、兼差,真正的頭路是大學生,可是他向來把學業當做插花性質,偶爾回去串門子就當交差了事。
「你到這節骨眼才說?他們什麼時候到的?」一顆想象中十萬噸的大石頭當頭砸在他腦門上。
「他們住到飯店去,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在她心底或許是還有那麼一些些在乎他們的。
畢竟在國外她待她也不薄,要什麼有什麼,只差沒把她當成公主來寵。
「他們?你是說泛德烈?」
「不然還有誰?」
「那個戀母癖的家伙!」泛德烈年紀比珍妮佛小,關紂也不是很能平衡。
「喂,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差那麼兩歲而已又不會死人。」血濃于水的親情冒出頭了。
「這一年我大概是白擔心你了,你們母女的感情有進步。」關紂模著下巴。至少,現在的小態度不若以前決絕,就算提到他老姊也不再一副叛逆的臉,他暫時放下一顆心。
「你啊,自掃門前雪吧,你。」她送他兩顆衛生丸。
「他們是路過還是——」定居?這他可不敢想,他老姊是天生無法固定待在一個地方過生活的人,那會要她命的,他也不敢奢想。
「你不會自己去問她?」
「你明知道我和她有嚴重的代溝。」身為舅舅的他和外甥女一起包尿片,一起喝牛女乃,一起搶玩具長大,害他沒半點應該有的尊嚴,這全是他老姊的錯。
「那我們呢?」她明知故問。
「去你的!」
☆☆☆
表面雖然說的鐵面無私,私下逮到機會夏小還是把鄧天愛帶開。
她們信步經過倉庫。
拗不過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心的小阿姨,她們走進堆滿糧草的倉庫。
稻禾、蕎麥、秣草成堆成捆的積至二樓。
「真的是稻草耶,我一定要帶幾根回去做紀念。」城市鄉巴佬對著一根稻草歡呼。
「這可以拿來玩的,」解說員夏小被感染單純快樂的情緒,熱心過度地示範起稻管吹泡泡的老阿媽時代的玩藝。
「真的、真的,泡泡是五彩繽紛的。」年紀比夏小長上一截的「老人囝仔」
謗本忘記維持形象的重要,正努力將一管又一管的泡泡送上青天。
夏小和鄧天愛熟識是透過沈拾葉的居中介紹,許是兩人天性中某些迷糊的因子非常相似,斗陣起來毫不費氣力,一拍即合。
吹完泡泡兩人索性美人醉臥稻草間,巴山話雨談起天地來。
「住鄉下真好,空氣新鮮,水果又多又甜,就連天空也比台北干淨,真想住下來。」都市人的標準口頭禪。
「那就住下啊,反正牧場又大又寬,可以住很多人的。」她順水推舟,不過人情做的是歐陽越的罷了。遺傳果真可怕,不經意地夏小便顯露了做生意的天分。
「說得簡單,到這兒住喝西北風啊!」她可是自力更生的都會女子,不工作就沒飯吃是鐵律。
「你的吃飯家伙可以帶著跑,一疊紙、一枝畫筆,又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怕什麼?」夏小姐把她的底細模得一清二楚。
「說的也是,」鄧天愛意味深長的喟然,「但,還是不行。」
她在等一個人,即便海枯石爛她也要等下去,今生今世她只屬于他。
「這樣啊,真可惜。」她不喜歡強人所難,她二十歲了,也明白有很多事是勉強不來的。
「不提這個了,屋外那棵樹是什麼?長滿豆莢!」那樹長在小溪旁,岸上水湄掉滿青女敕的大豆莢。
「那是隻婆樹,我們去撿。」夏小如數家珍。
「當柴燒嗎?」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燒柴?
夏小嘻嘻笑,彎腰拾起一瓣大豆莢熟練的剝開。「拜托,里頭這圓圓的東西是可以吃的。」
鄧天愛抗拒的橫了她一眼,然後視死如歸的塞進嘴巴。
「小阿姨,你太性急了,吃的前提,必須先用水煮過啦!」她也太信任人了,萬一吞下的是罌粟之類的東西可就完蛋了。
半個小時後兩人捧著熱騰騰剛起鍋的隻婆果坐在廊下石階正打算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