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呀!水當當 第6頁

試問一個身材如巨人,又長發披肩、熊腰虎背,大眼闊嘴朝天鼻,渾身掛滿鐵鏈的人物,普通小老百姓惹得起嗎?而且,就算要英雄救美——那老婆子離「美人」的距離也未免太遠了些。

「小姐……」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放開你的手。」一聲警語,不即不離的自他身後三尺處響起。

「你是誰?」丁廚發自本能的護主,攫住水當當的手更是不放。

一張清 、面帶倦容的臉慢慢移進。

林修竹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實在想不通,人發明車馬轎,就是為了方便人的雙腿,可偏偏郭桐喜歡走路,逼得他只好舍車馬陪君子。

走呀走的,好不容易進了城,郭桐卻朝這里而來。

「郭兄,你該不會想管這檔閑事吧?」

他雖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可這組合未免怪異,為了保護郭桐,他不得不慎防。

「有何不可?」是他的雙腿首先背叛他的思緒,一瞧見那老婆婆,他便不由自主的往這里走來,毫無理由的。

「你愛管事的毛病還是沒改。」這次換他走得飛快才能趕上郭桐的步伐。

冰桐不答,因為他們已來到丁廚和水當當的跟前了。

第三章

斗篷、笠帽,孤標傲世的全身漆黑,就這一閃間,丁廚瞥見郭桐那半垂的眼激過電光石火。

他的眼瞳又黑又深,爍得人不敢正視。

丁廚心里怦怦跳。完全忽略一旁器宇軒昂的林修竹。

這男人有股令鬼神也震懾的力量,最教人一見難忘的是他的眼,漆深如墨,如夜一般蒼涼、蕭索、迷茫,上一秒由他身上迸發的挾人威赫,下一秒里,即收放自如的消匿無蹤。

他就安靜地站在那里,無言地瞅著你,他的人如夜般虛無,復雜的是你卻無法少害怕他一些些。

一個極端矛盾又可怕的男人。

丁廚是老江湖,對人,從不曾看走眼。

明教若有這樣的人才來當教主,嘩,那簡直是帥呆了!

但可不知他人品如何?

「放她走。」郭桐的神情看來更疲憊了,好像隨時隨地都要躺下來般。

「少俠認識敝教的聖姥姥?」丁廚微蹙眉。

「原來你以下犯上。」他橫了眼丁廚仍牢抓水當當不放的手。

「呃,不……」以下犯上,這是多麼嚴重的罪名,他忙像燙手山芋的放開手。

「丁叔,你結巴的樣子真拙。」為她被扣了頂大帽,她還有心情糗他。

「小姐!」丁廚真想封住她的嘴。

冰桐和林修竹全因他這稱謂愣生了下,然後很硬地再將之驅逐腦海,裝成听而不聞。

「小姐,你怎麼認識那位公子爺的?」丁廚不得不問。

唉!他就不能挑別的時辰再來問,淨揀她想吐的時候。

她勾勾手指頭。「桐兒,你告訴他,我沒力氣,要吐了……」

桐兒?這次換丁廚被唬得成了木樁。不過他沒有戳破什麼。

「既然你沒事,我就不奉陪了。」他是多此一舉了。撂下話,斗篷一掀,他無禮地旋身就走。

「站住!」想吐的意念全沒了,她揪住冰桐的斗篷。「你不準丟下我不管。」

「放手!」他不是出手抱不平,是自找麻煩。

「你敢過河拆橋,枉費我們相交一場,你讓我一個‘弱’女子留在虎口,你到底有沒有見義勇為的騎士精神呀你。」她跳到他面前數落起他。這亂沒誠意一把的家伙,哪有救人救一半的?

「你不需要我相救。」他一針見血。

需要人出手救援的可能是那個大巨人吧!

她索性像只章魚般地摟住他任何她抓得牢的地方,使出耍賴的手段。「你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我打定主意非跟你不可。」言下之意,她是一項天大的賜予。

別說外人眼中的表情是如何怪異,只論林修竹一人就夠驚訝的掉了下巴。

只要郭桐不願意,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近他身的,包括丑不拉嘰的老太婆。

「小姐!」丁廚囁嚅地。

水當當轉過頭。「丁叔,我有沒有逼你做不願做的事情、問你不願回答的事情?」

「沒有。」丁廚老實得很,完全想像不出這樣的話里會有啥子陷阱。

「那你為什麼要追究那麼多?這家伙害我追丟了四川唐門的人,我賴定他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不把那通風報訊的家伙揪回來,難雪我的恥辱。」

她是爭強好勝的,若從她手中逃逸的是武林高手,她雖敗猶榮,但不是,對方只是個三腳貓,這口氣太難忍下。

最重要的是怕牽一發動全身,四川唐門不足為懼,但要沆瀣一氣——她絕不允許她出生前的慘劇再重演一遍。

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必須全力阻止。

丁廚靜靜瞅著她好一晌,輕輕道︰「我明白了。」

水當當點頭。「壽誕取消,一切善後問題全交代你,另外,將在外的三堂五壇負責人召回,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教主之位由銳全旗旗主暫代。」

「是。」

「去罷!」水當當輕松擺平了苦頭陀丁廚。

他躬身應命而去。

林修竹不由咋舌地拍手。「婆婆,您好大的派頭啊,比我大哥還威風。」

水當當不喜歡他那輕浮的態度。「你大哥是什麼東西,敢拿來和我明教相提並論!」

她根本不買賬,林修竹的馬屁全拍到馬腿上了,他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之至。

「你是……魔女?」所謂正邪不兩立,他不屑和邪魔歪道的人走在一起。

「魔女又如何?我是比旁人多了只胳臂或眼楮,看你大驚小敝的!」她最討厭這種一開始便預設立場的人,紅五類或黑五類只有她有權決定。

「林兄,你少說一句。」就當「敬老尊賢」吧!

「郭兄,這老太……人家沾不得,武林同道要知道她的出身,你我都休想再有安寧的日子過。」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誅之,何苦找個麻煩背。

「魔教中人或許多有良莠邪魔,但你也不能一竿打翻一船人。」郭桐信得過她。「再說,我的確欠她一份情,欠債不還,不是我輩中人該做的事。」

林修竹苦著臉。「你的意思是,從此以後咱們的行程里都要多出一個她來?」

帶著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在身邊,簡直是跟自己過不去。

「只有我跟他,你閃一邊涼快去。」水當當口氣極差。

林修竹凝向郭桐,卻見他不反駁也不答辯。

「郭兄?」

冰桐眼中的悒郁沉濃起來。「林兄,道不同不相為謀,等我把此間的事處理完,驚虹峒莊再見吧!」

他已自由習慣,聖姥姥的事易了,驚虹峒莊的事卻不是三天兩頭就能解決的。

兩天後,他便能送走聖姥姥,而驚虹峒莊一日不到,林家兄妹的糾纏便無法善罷,兩相權衡,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你這又何苦?」對他的堅持己見,林修竹已感技窮。

冰桐又沉默了,他也不同聖姥姥裝扮的水當當招呼,斗篷微掀,旋足走人。

太陽炙烈,大晌午的,秋老虎張牙舞爪,就連街邊水溝旁常見的癩痢狽也全躲進人家的屋檐下或石獅座蔭下乘涼。

這時要有人傻不楞登站在大太陽下,鐵定不是白痴便是瘋子。

就有兩個人,慢吞吞地在艷陽下步行。

「喂,桐兒,咱們找個地方歇歇腿吧,我快吃不消了。」如醬汁的汗在她的假發內造反,她的袖子因為擦汗變得又黏又重,最不幸的是,她還身帶一根純鋼鑄的龍頭拐杖,現在如果有人開口跟她要,她絕對會免費奉送,外加一個感激的飛吻。

冰桐理也不理,仍然埋頭溫吞吞地走他的路。

痹僻,怪胎!水當當在後頭狠狠地咒罵,這種沒人愛的性格會是那個一喝酒凡事就好商量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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